顧潭淵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是出了趟遠門，回來第一眼就看見滿臉是血的兒子在門口和人吵架。聽見個囫囵起因經過，顧潭淵快步往屋裡去，嬌養的小閨女在床頭哭得撕心裂肺，哭聲都啞了。

順着小閨女手指得方向一看，世子吓得心跳差點停止了，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搶回來的相好此刻竟毫無血色的躺在那，好像連呼吸都停止了。

顧潭淵那天晚上并沒有怎樣拷打宋狄雲，不過是先打斷一根腿骨再抽掉了他的右手手筋，問出解藥便馬不停蹄的往陳家去了。

……

宋月朗是天快亮時醒的，兩個小孩在他身邊睡着。顧曉星頭上包着紗布，夢裡還皺着眉，宋慵歸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到他頭上去的，握着宋月朗的一縷頭發，時不時的抽噎一聲。

胸口還是有些悶，宋月朗沉沉的呼出一口氣，腦袋上多了一雙冰涼的手。

“你醒了，現在怎麼樣？頭還疼不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哪裡痛？一定要和我講，他們說這兩天你都一直昏着沒吃東西，餓不餓，我去給你包餃子？”顧潭淵把他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摸了一遍，恨不得立刻變成行醫一輩子的老郎中，給宋月朗望聞問切一番。

宋月朗擡起眼皮，眼眸深深，看着顧潭淵動作，嘴唇微張。

“怎麼不說話，”顧潭淵有點着急了：“你别吓我，月朗，認得出我是誰嗎？”

“你别擔心，我沒事。”宋月朗安撫的對他笑了笑。

“那你看着我不出聲，”走了兩天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顧潭淵心裡是有氣的，但是看見宋月朗躺在那氣若遊絲的樣，頓了頓，小懲大誡的在他頭頂一拍：“還以為睡了三天變成傻子了。”

“我隻是在想……”

宋月朗低低一笑，眉眼溫潤：“算了，剛才你說餃子，我要吃香菇豬肉的。”

“就吃個這，你要吃佛跳牆我也給你煮，我現在就去給你弄。”顧潭淵一口答應，等會他就去廚房，把那顆老人參剁吧剁吧混在餃子餡裡。

顧潭淵屁股剛離開床邊，宋月朗想坐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這時候跟着我幹啥，回去躺着，”顧潭淵一隻手把他按回床上：“以後聽點話乖點，不比這好？”

顧潭淵站起來，衣裳下擺的顔色深一塊淺一塊，那是昨晚上染上的血，他從回來喂完宋月朗藥就一直守到現在，一整夜沒合過眼。

宋月朗拉住他袖子：“讓底下的人去做就好，你也來躺下休息，睡一覺。”

顧潭淵廚藝還不穩定，時好時壞，他被宋月朗吓慘了倒不覺得累，就怕他做的不好吃宋月朗不喜歡。

“讓下人去就讓下人去，你先回去躺好。”顧潭淵都怕宋月朗現在站起來閃着腰。

“幾天不見這麼想我啊？”顧潭淵彎腰靠近宋月朗，故意打趣：“宋大少爺這都邀請我上床了。”

宋月朗用一根食指拉開他和自己的距離。

“換身衣裳再上來也行。”宋月朗誠懇道。

顧潭淵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餃子剛好出鍋。兩個人在床上一人吃了一碗，把顧曉星放在床外邊睡，顧潭淵上床把宋月朗抱在懷裡，一手抱腰一手拍背，兩個人面對面睡着了。

這一家子一直睡到正午，顧曉星一翻身掉到床下去才醒。

顧曉星多年以後想起這個午後，都是腦海深處最溫暖的印象。

是個陰了好久難得的好天氣，窗外的樹葉抽了新芽長了嫩葉，空氣裡都是雨後太陽落在小草上的清新味道。顧曉星揉着眼睛站起來，聽見顧潭淵在笑着罵他笨蛋，然後昏睡了好久的公子坐在床頭問他疼不疼，枕頭上方，最小的妹妹臉蛋睡得紅撲撲的，嘴裡還含着手指。

陽光落到室内，顧曉星呆呆的，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公子，你醒了，是不是，是不是你沒事了？”

宋月朗笑着伸出手：“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握住那隻手，是溫熱的，帶着力量的，活生生的。

“公子！”顧曉星哇的一聲哭出來，多日壓抑的情緒終于在此刻釋放：“公子，你醒了，太好了！”

“别哭别哭，你妹妹還在睡覺，”顧潭淵趕緊制止：“你這麼大人了羞不羞，你你你住嘴嗷！”

但是哭得忘我的顧曉星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猛的撲過去壓着顧潭淵抱着宋月朗，哭得像個被火燒的馬蜂窩。

那半大小子看着瘦瘦的實際份量不小，結結實實的砸到顧潭淵身上，顧潭淵剛才吃的餃子差點被擠出來。

“嗚哇哇哇哇！”

燃燒馬蜂窩的哭聲吵醒了小姑娘，她一睜開眼，看見爹爹父親都在，哭得更委屈了，從枕頭上爬起來摟着宋月朗的脖子就要抱。

“别哭了别哭，乖啊小寶，曉星也别哭了。”

宋月朗一手抱一個，拍拍這個，抖抖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