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木匠一聽,登時有些發愣。
“老陸,你不打算請我進來坐坐嗎?還是你不想嫁女兒了?”
陸木匠這才反應過來:“進來說話,進來說話!”
他把趙三嬸兒領到廚房,對老伴說:“老婆子,趙三嬸兒來給咱們雲兒提媒的。”
一聽這話,陸老太登時心裡一喜,這個時候來人提媒,可真是太暖他們一家人的心了。
趙三嬸是個爽快人,于是就說:“老嫂子,我提的是杏花村的姜家,你可聽說過沒?”
“杏花村?姜家?”陸老太在腦海裡尋思着,好像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戶人家。
“杏花村的殺豬匠姜老頭,他的老兒子姜四郎,大名姜瑞智!”趙三嬸自動解釋道。
“哦哦,你這一說,我就知道了!這人老實巴交的,一天到晚不吭聲,有一年咱們家還請他殺過年豬,他那個兒子,倒是機靈得很。”陸木匠想起來了。
“那是跟他一起學殺豬的大兒子,姜老大,現在姜老頭老了,殺豬的手藝傳給了姜老大了,那姜老大的精明能幹,可是出了名的。”
“那這姜四郎……”陸老太最關心的,還是未來女婿的人選。
“老嫂子,你放心,這姜四郎今年十九歲,不但模樣俊俏,而且滿腹詩書,現在還在烏山村的私塾裡讀着書呢。”趙三嬸說。
一聽說對方年輕英俊,又是讀書人,陸木匠不由得在心裡犯了嘀咕:“她嬸兒啊,按說,這姜四郎條件不錯啊,應該有大把的好姑娘上趕着要嫁,怎麼就巴巴的來求我家雲兒了?”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這樁親事啊,還是姜老大的媳婦,姜家大嫂托我來你們家提的呢。”
陸老太又問:“那這姜家,家底怎麼樣啊?”
她可不想女兒嫁過去受苦。
這一問,趙三嬸就有些支支吾吾:“這個——姜老頭殺了一輩子豬,按說是能攢下一點家當的。可是,他兒子太多了,一共四個兒子,娶了三個媳婦以後,也就不剩下什麼了。還有,那姜老頭三年前已經過世了,剩下姜老太,是跟着大兒子過的。”
“那照你這麼說,那姜四郎是跟着大哥大嫂過活的?”陸木匠問。
“也不是,姜四郎麼,誰也不跟,就一個人過。他家有個老房子,雖說破爛了些,可也能遮風擋雨。”趙三嬸道。
陸老太聽了,不由得皺了眉頭:“那這姜四郎,住在破爛的老房子裡,一個人過活,又在學堂裡讀書,平時靠什麼過活?”
趙三嬸道:“姜老頭過世以後,姜家分家,把所有田地和錢都分給了三個兒子,隻留下五畝水田,姜四郎租給了别人,換得一些糧食,好在學堂裡的王先生欣賞姜四郎,免去了他的學費。”
陸木匠一聽,心裡就是一沉,五畝水田,租給别人,一年收的地租,也隻夠糊口的,而且隻能糊一個人的口。
見陸木匠和陸老太臉有不豫之色,趙三嬸又道:“老嫂子,這姜四郎一介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要田地也不會種啊,要那麼多田地做什麼?還有,他眼看就要出師了,到時候可以開館或者到大戶人家去做館,都是能掙錢的啊。”
陸木匠和陸老太對望一眼,随後,陸老太就說:“她三嬸啊,謝謝你的好意,我們呀,還要再商量商量,三天後給你回話,成不?”
趙三嬸點了點頭,便告辭走了。
“他爹,你看這親事?”陸老太忍不住問。
陸木匠歎了口氣:“聽起來孩子是不錯,可是,家也着實太窮了些,怕雲兒嫁過去,要受苦的啊!”
“雖說是将來可能開館做館,可是這也都是說不定的事情啊,讀書人多了去了,也沒見個個都去當教書先生啊。”陸老太擔心地說。
老兩口光顧着在廚房裡商議此事,卻沒想到,湘雲早已站在廚房的窗下,将趙三嬸以及爹娘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見爹娘不說什麼了,湘雲就蹑手蹑腳地回到房裡。
一時,她娘端了雞蛋餅來,湘雲已經幾天沒吃飯了,此時心情平複了些,就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香噴噴的雞蛋餅。
見女兒恢複了食欲,陸老太這才放了心,又陪女兒說了會話,就囑咐女兒好生歇着,自己關門出去了。
見娘沒将姜家提親的事告訴自己,湘雲心裡就知道,她娘壓根就是不想同意這門婚事了。
湘雲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盯着窗外陰沉沉的天,陷入了沉思。
身邊的女孩兒家,一般在十五歲以後就開始議親嫁人了。
像她這樣到了十八歲還沒有成親的,除非都是有毛病的,或者是有别的什麼特殊原因的。
自己就是因為羅文要上京趕考,生生把婚事拖了兩年,才拖成了衆人眼裡的老姑娘。
想起羅文,她的心裡一陣揪心地痛。
這個男人給她帶來的恥辱感,比帶給她的傷害要多得多。
湘雲現在隻是奇怪,她當初怎麼就瞎了狗眼,看上了這麼個嫌貧愛富背信棄義的男人?
湘雲記得,娘曾經說過一句話:“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嫁給自己原先相中的男人,可是,真正會過日子的女人,不管嫁給誰,都能把日子給過好。”
娘說這話的時候,是有所指的。
娘說的就是她自己的娘家嫂子,湘雲的大舅媽。
大舅是個老實巴交的人相貌平凡的人,配不上聰明漂亮的大舅媽,可是大舅媽家裡太窮了,貪圖大舅家給的聘禮多,就把大舅媽嫁給了大舅。
大舅媽開始雖然看不上大舅,可是成親以後,她開始整頓自己的小家庭,讓大舅對她言聽計從,敬愛有加,大舅媽當家作主,把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紅火,三個兒子個個出息又孝順。
如今,大舅媽兒孫滿堂,盡享天倫之樂,附近這一帶的人,提起大舅媽,哪個不是豎起大拇指贊一聲好。
而大舅,對大舅媽别提多寶貝了。
去年過年,湘雲随爹娘去大舅家拜年,幾個老的在一起邊吃點心邊拉家常,大舅拿起一塊柿餅,嘗了一口,說:“這柿餅真甜,娘子,你愛吃的甜的,來!”
說完,就把那柿餅往大舅媽嘴裡塞。
那叫一個寵愛,看得衆人都不好意思了,大舅卻渾然不覺。
想到這裡,湘雲決定,明天就去打聽一下,那個傳說中的姜四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