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酉時。
沈冉看着眼前大大的“柳絲閣”三個大字,還沒進去就被溢出的胭脂味熏到幾乎喘不上氣。
青樓楚館!
沈冉指着招牌不可置信質問道:“這就是你們說的揚州特色?”
雙生子不約而同地點頭,何月道:“表姐,這已經是揚州府内最大的楚館了。”
何星:“母親說你在京城最常去的就是青樓,雖然不知道揚州的比起京城的如何,但想來也會另有風味的。”
沈冉一時語塞。
原主你還真是臭名遠揚啊。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都說江南盛産才女,想到自己那尚是胚胎的雲樞社,沈冉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說不定能撿到幾個有才華有抱負的文人。
何月何星領着沈冉走進去,老鸨立馬迎上來谄媚道:“兩位何娘子啊,好久不見。”
老鸨視線一轉看向她們身後的沈冉,眯着眼打量了一番,隻覺得沈冉的行頭貴不可言。這人來頭不小,他幹這一行這麼多年看人不會有錯。
聯想到五殿下現如今正在揚州府内替何經略使祝壽,這人又是由何氏的兩位女兒領來,他當即猜到了沈冉的身份。
老鸨立馬喜笑顔開,甚至比先前還多了幾分讨好:“這位想必是五殿下吧。”
“貴客貴客,快随我進來吧。”
老鸨領着三人進到柳絲閣内,裡面倒是熱鬧非凡,沈冉一眼就看見一個女子正在寫着什麼,身邊圍着一圈男子,似乎很受歡迎的模樣。
沈冉忍不住多看幾眼,低聲詢問老鸨道:“那是誰?”
老鸨順着沈冉的目光看去:“哦,那是咱們閣新聘來為小曲填詞的,淮安人士,我們都叫她顧四。”
“生得一副好皮囊,還有些才華,可惜時運不濟科舉試了幾次都沒錄上。”
這不就是她要找的人嗎!
沈冉按捺住心中激動,嘴角忍不住上揚,吩咐道:“你待會喚她過來。”
老鸨看看沈冉又看看顧四,有些為難:“這…得看顧四願不願意了,咱們這都是你情我願,沒有強迫别人賣身的說法呀。”
沈冉剛想上台階的腳步被老鸨這話驚得踉跄一下,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冉一時也說不清,幹脆道:“反正你把人喊過來就是了,别亂說話也别告訴她我是誰。”
老鸨連連稱是:“殿下放心,我嘴嚴着呢。”
沈冉無奈,加快步伐上了樓。
何星何月身邊已經圍滿男人打情罵俏,沈冉獨自坐在窗邊,沒一會老鸨就将顧四叫了上來。
顧四走到沈冉面前拱手道:“聽老鸨說大人找我,不知有何事?”
沈冉上下打量她一番,确實是一副好皮囊,就是不知道才華幾何,翩翩然擡手請她坐下為她倒了杯酒。
沈冉狀似不經意道:“聽說你很有才華?”
顧四謙虛道:“慚愧,不過是為小曲填些詞。”
“既然有才,為何科舉屢試不錄?又是因何來到這揚州府?”
顧四面色苦澀:“我十七歲就得秋闱亞元,卻三次春闱不錄,被才不如我但出身世家的考生擠下榜去。曾有書院招攬我去當夫子,可我實在不喜在一個地方過多停留,走走停停便來到揚州府。”
沈冉思索一番,當即讓顧四作一首詩,顧四也欣然接受,随手作下一首針砭時弊的五律。
“确實有才。”
沈冉放下手中墨迹未幹的詩,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桌闆上屈指叩聲,略微挑眉:
“你明年開春去參加春闱,我說你能錄上,你信還是不信?”
顧四勉強笑笑:“大人又何必打趣我,三次春闱九年我都不曾錄上,如今又怎麼可能錄上。”
沈冉從懷中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她:“試試又不吃虧,路費我給你出。”
“但你要與我打個賭,若是你沒錄上這銀票就當我給你的賠禮,若是你錄上了,京城南邊梧山上有一個文社名叫“雲樞社”,你要在那裡待滿五年。”
“你敢不敢與我賭?”
顧四猶豫片刻,面前這位大人都這樣說了,興許去試試真的能錄上呢?
隻是在一個地方待五年,她這樣自由散漫的性子不知道能不能待住。
最終還是對金榜題名的向往占了上風,顧四接過沈冉遞來的銀票,目光如炬看向沈冉。
“好,那我便應下大人這個賭約。”
顧四将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站起身向沈冉鞠了一躬,沈冉滿意地看着她,忍不住勾唇。
看來招攬賢士也沒想象中那麼難嘛。
顧四走後,一個穿着翠色衣袍抱着古琴的男人翩翩走到沈冉身邊。
沈冉擡眼看向他,他是這群男子裡樣貌最好的一個,方才一直安安靜靜的。
男子低眉順眼道:“我是清陶,不知可否為殿下撫一支曲,好讓我向老鸨交差?”
沈冉想着應該是老鸨對他有業績要求,上班不容易也沒必要太為難人家,大手一揮:
“彈吧。”
清陶用含羞帶怯的眼神瞧沈冉一眼,坐到沈冉身旁認真撫琴。
琴聲悠揚婉轉,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來回穿梭,古琴棕木顔色襯得他手白淨。人也長得好看,眉眼間充滿溫婉,像江南特有的柔情似水。
若說蕭靈均是光彩奪目的牡丹,那眼前這清陶就是含蓄内斂的幽蘭。
雖然清淡,卻也素雅。
沈冉撐着頭看他,靜靜聆聽他的樂曲。
一曲畢,沈冉替他鼓掌,滿滿都是欣賞之意。清陶對上她的視線淡淡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塊木牌遞給沈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