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可以不管,随你去。”何苗目光沉沉,“何氏是盛是衰都好,但是你要答應我,最起碼要保下何氏所有人的命。”
“她們……都是你的親人。”
“你必須保下她們的命,明白嗎?”
沈冉腦中一片空白,讷讷到:“我明白了。”
何苗像是蒼老了許多,深深地看了沈冉一眼,最後在沈冉的肩膀重拍了幾下,仿佛将什麼重任交到了沈冉手中。
何苗擡步向門外走去,開門之際她的手搭在門把手上,道:“你有你的主見和立場,我不會阻攔你,但也不會支持你。”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沈冉心神微震,本以為今日不撕破臉難以收場,卻沒想到何苗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放過了她。
門被推開一條縫,何苗接下來說出的話更讓沈冉驚訝:
“跟着你的那些尾巴,我上來之前幫你處理幹淨了。下次謹慎些,你和雲樞社的聯系暴露隻會為你帶來無盡的麻煩。”
“我護不了你一輩子。”
沈冉微微睜大了眼,不可思議地追問道:“可是姑姑……為什麼?”
為什麼知道沈冉的背叛,何苗還要這樣幫她?
暮色入室,柔和的橙黃打在何苗的側臉,一半暴露在夕陽下,還有一半隐藏在黑暗裡,晦暗難辨。
何苗的手還搭在門把手上,眼底的光閃了閃:
“我是你姑姑。”
何苗從始至終就沒想過要苛責為難沈冉,即便沈冉背叛了世家,背叛了她。但沈冉終究是她的侄女,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
所有人都可以說何苗是個壞人,她獨斷專行,結黨營私,是攪動朝堂的弄權之流。可沈冉沒有資格這樣說,何苗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何氏,更是為了她這個不争氣的侄女。
原主人生二十多年,身處在天下權力漩渦中心卻能養出一副肆意妄為的性子,隻是因為何齊的溺愛嗎?
不,還有何苗的保駕護航。
每次犯了錯,都有她們替原主收拾爛攤子,原主才能一直記吃不記打,在京城橫行霸道。
沈冉從一開始并不喜歡何苗,這個五大三粗,身形魁梧的大将軍,代表的是世家利益,加上003所告訴她原主死後,也是何苗親手斬殺沈昭徹底與邶帝決裂,邶朝覆滅有她的一份過錯。
她隻覺得何苗魯莽沖動,可如今再看,何苗當時心裡有多痛呢?
從小看到大的侄女死了,疼愛的弟弟瘋了,請旨讓邶帝處理罪魁禍首卻被拒絕,何氏未必想反,是真的被邶帝逼反。
何苗走了,沈冉還站在原地,垂在身側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何氏被捧得越高,隻會摔得越慘。沈冉若不這樣做,日後便會有人用更激進的手段對她們下手。與其讓她們之後被清算,還不如沈冉親手終結掉何氏榮光,泯然于世固然殘忍,但是活命之計。
也是無數寒門平民百姓上位的機會。
沈冉要改天換地,就必然要和她們去争鬥。這是對世家的背叛,更是沈冉對自己良心的順從。
沈冉不覺得自己有錯,也絕不後悔。
*
沈冉回到五皇女府,尋常這個時間蕭靈均要麼就在院裡撥弄琵琶,要麼就在逗弄青奴,要麼就在練劍。
可今日回來,沈冉卻沒有見到蕭靈均的身影。
想到這些日子忙着修改《邶律》确實是對他沒太上心,感覺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人了。沈冉随手拉了一個侍從,詢問道:“五皇夫呢?”
侍從遮遮掩掩,閃爍其詞:“五皇夫……身體不适,在休息。”
沈冉擰眉,幹脆利落地轉身擡步向蕭靈均的房間走去。侍從連忙去追,高聲喊着:“殿下,殿下!五皇夫身體不适,吩咐過不見任何人。”
沈冉無視了侍從的阻攔,闖到後院在蕭靈均房前停下腳步,侍從搶先一步直接擋在門前不讓沈冉開門,語氣帶着央求:“殿下,真的不能進去。”
沈冉眼眸微眯,擡眼看向那扇緊閉的門,裡面沒有絲毫動靜。
沈冉推開擋在門前的侍從,擡手叩門揚聲道:“靈均。”
半晌,蕭靈均才打開門。
沈冉往屋子裡掃了一眼,床上的被子有些淩亂,看起來是剛從床上下來開門,桌上的瓷杯裡呈着水,仔細嗅嗅聞到一股濃郁的胭脂味。
“你怎麼來了?”
沈冉的目光在蕭靈均臉上流轉一番,緩緩勾起一抹笑:“想着許久沒見你,聽侍從說你病了,來看看你。身體還好嗎?”
沈冉的關心并沒有讓蕭靈均高興,反而神色淡淡:“一些舊病,不礙事。”
“好,那我先去忙,晚些時候來陪你。”
沈冉的目光有些耐人尋味,嘴角的弧度也慢慢拉平,轉身移步離去。
沈冉走遠,蕭靈均看着她的背影身體晃了晃,再也撐不住扶着門框滑落,侍從連忙扶住蕭靈均坐到床邊。
侍從退下關上門,蕭靈均捂着心髒緩了許久,擡眸看向房内那個一人半高紅木雕纏枝花卉紋衣櫃,冷冷啟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