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帝站在窗邊看着飄飄揚揚落下的雪,乾清殿前的雪已經積到腳踝處,可天母也并無一絲要停下的意思。
桌上靜靜擺放着那塊印有何字的令牌,仿佛這原本就是邶帝的所有物。
元内侍迎着風雪前來,見邶帝還站在窗前上前道:“陛下,風雪太大恐擾聖安,還是關上吧。”
邶帝看着漫天大雪絲毫要動的意思也沒有,道:“鳳君怎麼樣了?”
元内侍:“鳳君身子本就弱,眼下聽說大将軍身故一時心急,昏迷過去了,已經請禦醫照料着了。”
邶帝輕輕嗯了一聲。
侍衛緩緩走了進來,通報道:“陛下,五殿下來了。”
邶帝緩緩走到桌前坐下,拿起那塊令牌摩挲一番,最終拉開手邊的抽屜将令牌收了起來。
侍衛通報完走出來,道:“五殿下,陛下讓您進去。”
沈冉正候在乾清殿門口,雪落在她的發絲衣袍,一陣風吹過掀起她鬥篷一角,她沒有撐傘隻是靜靜立在風雪中,仿佛一尊雕像腰背挺得筆直。
沈冉看着乾清殿的牌匾,許久才終于動了。
她擡步邁上台階,進到乾清殿的一瞬間,殿内燒的烘暖的炭融化她身上的雪,将她的頭發鬥篷都打濕顯得格外狼狽。
一旁侍立的宮侍上前替她取下濕掉的鬥篷,沈冉卸下鬥篷後一步步走到邶帝面前,腳步聲在空曠的宮殿裡回蕩。
沈冉不疾不徐地掀起衣袍,跪在邶帝面前:“兒臣見過母皇。”
“你來了。”邶帝遞了個眼神示意元内侍扶起沈冉,“你傷還沒大好,不用跪了。”
邶帝緩緩開口,聲音沉重:“你姑姑的死,朕也很痛心。朕與她年少相識,義結金蘭,當初也是她陪着朕從江南打到京城。”
邶帝指了指身上的龍袍,“這龍袍,都是她親手給朕披上的。”
“此事你不必管,朕會追查到底,一定給姑姑個說法。”
沈冉微微動了動,拱手行禮道:“母皇英明。”
邶帝幽幽歎息,又道:“你父君病重,這些日子你不要去打擾他,讓他好好養病吧。”
“你自己也要好好休養,早些好起來,朝堂還需要你。過些日子你姑姑出殡,你也不必去了,養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事。”
沈冉垂在身側的手不由緊了緊,聲音有些哽塞道:“是。”
見沈冉沒有異議,邶帝滿意地點點頭:“回去吧,好好休息。”
沈冉走了,元内侍走到邶帝身邊欲言又止道:“陛下…五殿下這狀态似乎有些不對?”
“不對才是對的。”
邶帝重新将那塊令牌拿出在手中把玩,頗有些愛不釋手的意味,“何苗死了,她若是還和往常一樣,那才是不對。”
沈冉回到五皇女府隻覺得一身疲憊,剛坐下玄蚼就推門而入,與沈冉附耳道:“阿姐,什麼都沒有。”
沈冉抿了抿唇,道:“知道了。”
昨夜她去見過何苗後,立刻安排玄蚼前去夜查那塊安置何氏軍印的令牌是否還在原處,果不其然,令牌丢失了。
會是誰拿走這令牌?
答案呼之欲出。
按邶朝習俗,人死後需要小輩引路帶着棺材出殡,否則靈魂不入黃泉,永世不得輪回再為人。
何苗無子女,在京城的小輩也隻有沈冉一人,引路自然要交給沈冉這個侄女。邶帝今日竟說讓沈冉好好休養身體,何苗出殡不必去。
若是旁人尚且能說其隻是不在意這些風俗習慣,可邶帝一個這樣相信鬼神之說的人,不可能不相信。
邶帝到底是有多忌憚何苗,才希望何苗永生永世不得轉世成人。
沈冉沉默,低着頭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突然好想見蕭靈均。
許久她站起身直直往蕭靈均的房間走,推開房門卻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
抽屜沒有合好,沈冉下意識走上前拉開抽屜,裡面是整整齊齊的紙包碼在一起,十一包。
整整十一包失魂散,一包都沒有動過。
沈冉面不改色地将抽屜關緊,003不可置信地問道:“他沒有給你下失魂散?”
沈冉平靜道:“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
沈冉的手還搭在抽屜的拉手上:“他給我送來的那碗牛乳湯,太甜了。”
蕭靈均用細砂糖替換掉了失魂散,故意交給侍從來下在沈昭那瞞天過海。沈冉先前還有些疑慮,可現在看到這被放的整整齊齊的紙包,連拆開的痕迹都沒有。
就像蕭靈均一直在強調。
沈冉,你要相信我。
沈冉相信他。
他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沈冉,沈冉也不願讓蕭靈均陪她一同涉險。
沈冉目光沉沉,看向屋外漫天大雪。
又是一個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