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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女府。
沈昭面無表情地對着鏡子給自己上藥,一個人影出現在她身後。
沈昭放下手中的棉花,轉頭看向同樣鼻青臉腫的沈冉:“你怎麼進來的?”
“和昨晚一樣,走你春紅樓的暗道。”
沈冉大大咧咧地搬了張凳子坐到沈昭旁邊,将沈昭擠到一邊看了看自己臉上的傷,感慨道:“你下手真狠啊。”
沈昭莫名其妙冷笑一聲:“你以為你下手就很輕嗎?”
沈冉看着沈昭臉上五顔六色的傷,讪讪一笑,接過沾了藥水的棉花。
“你自己對自己下手沒輕沒重的,我幫你。”
沈昭也沒有拒絕,任由沈冉拿着棉花在她臉上的傷戳戳點點。
沒過多久,沈冉幫沈昭上完藥,拍拍她肩膀:“好了。”
沈昭站起身,将空間留給沈冉,靜靜看着沈冉對着鏡子龇牙咧嘴地給自己上藥。
沈昭心神一動,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就先說出了心中的想法:“要我給你上藥嗎?”
“你?”沈冉嘴角抽了抽,“算了吧,我怕你趁機報複。”
沈昭沒有再說話,情緒看起來十分低落不佳,周身像是圍繞着一層濃郁的黑氣。
沈冉給自己上好藥,回頭就看見沈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樣子。
将袖中的身份令牌抛給沈昭:“你的令牌,還給你。”
沈昭十分默契地接住沈冉抛來的令牌,随手放在一邊,解下自己身側沈冉的身份令牌還給沈冉。
沈冉拿回自己的身份令牌。
昨晚她特意來二皇女府找了沈昭一趟,得知邶帝讓沈昭今日前往私獄探望芳貴君。
兩人一對,當即就知道了邶帝打的什麼主意。
邶帝想讓沈冉殺了芳貴君,讓沈昭撞見現場,以殺父之仇來離間二人。
兩人決定将計就計演一出戲,所幸看守牢獄的侍衛從未見過沈冉,而沈昭也隻是十幾年前才去過一趟,兩人交換了身份令牌偷龍換風。
沈昭扮作沈冉先行前往私獄,就在沈昭走後不久邶帝派來的馬車就到了。
原本沈冉還怕馬娘認出她,結果邶帝害怕暴露私獄位置特意準備了面罩讓人戴上,倒是順了沈冉的意。
沈冉來到監室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沈昭雙眼無神地抱着芳貴君的屍體。
陰冷的監室中,沈昭似乎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暖冰冷的屍體,将人抱得極緊,血染紅了她大半個身子。
她臉上像是死人一般的灰敗。
和懷中的屍體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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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冉回過神看着還在神遊的沈昭,斟酌良久才猶豫着開口道:“你還好嗎?”
原本沈冉不問還好,沈冉這一問讓沈昭的臉瞬間沒了血色,極力壓抑着激烈的情緒。
沈冉卻敏銳地察覺到沈昭垂在身側的手在微微顫抖。
沈昭注意到沈冉的視線,低頭看見自己不停顫抖的手。
緩緩擡起來抓握幾下,那手完全不聽沈昭控制,隻是一個勁地顫抖着。
沈冉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話安慰沈昭,親人去世,尤其是死在自己面前的這種沖擊是用一生都無法忘懷的。
沈冉沉默着看着沈昭無聲崩潰地緩緩蹲下身子,沈昭擡起手将臉捂住,破碎的抽泣聲壓抑在喉間,卻在寂靜的室内格外明顯。
脆弱這種情緒在沈昭身上格外……難得一見。
沈冉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大手抓住,讓人呼吸不暢。
沈冉緩緩走到沈昭身邊,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慰她。
沒過多久,沈昭調整好心情拭去臉上的淚痕,輕聲道:“我今天見到他時,他就快不行了。他被喂了藥,即便我們不去他也很快就會死去。”
“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在我懷裡死去以後,我把那匕首插進了他的脖子。”
回憶起這些,沈昭情緒再次瀕臨崩潰,她的手插入自己發間逐漸收緊,雙目通紅不停喃喃,聲音哽咽:“我親手……把匕首插進了他脖子。”
沈冉看着沈昭無意識扯着自己頭發,擡手覆在沈昭的手上阻止了她這自我傷害的動作,柔聲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不要怪你自己。”
“這是邶帝的錯,我們一定會給他報仇的。”
沈昭聽完沈冉的話,緩緩擡起頭看向沈冉,眼中的情緒是沈冉從未見過的複雜。
“我該回去了。”
沈冉輕聲道,站起身走到門邊還是放心不下沈昭,叮囑道,
“你别太傷心,好好的,你父侍肯定也不希望你太難過。”
沈冉剛準備走,沈昭卻喊住了她:“沈冉。”
沈冉剛打開門,聽到沈昭的話止住腳步,回過頭靜靜等待沈昭的下文。
沈昭的嘴唇蠕動幾下,最終隻吐出兩個字:“謝謝。”
她們兩人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沈冉,沈昭是絕對見不到芳貴君最後一面的。
沈冉笑笑,留下一句“照顧好自己”就離開了。
沈冉離開後,沈昭的面色逐漸冷了下來和平時無異,如果不是眼尾的紅痕任誰來也看不出剛剛情緒崩潰的人是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