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至喬沒去管他的想法,專心緻志的拿出了金器。造型精美的器具在陳至喬的手心裡融化為一團金燦燦的液态,恍若可以随意拿捏的一塊面團,在青年靈巧穿梭的手指中逐漸成型,捏成了九盞金杯。
金杯借助海水的浮力,以及一絲來自人魚的神奇魔法,擺成了三層高的酒杯塔。坐落在月光之中,盈滿了清冷的銀色月光。
陳至喬撩起袖子,割開手臂在最上邊的杯盞裡灑入九滴鮮血。路安銘瞧了一眼,注意到青年的胳膊上已經存在一道快要愈合的傷口,頓時察覺到那碗羅宋湯的不對勁,原來是人魚的血液可以讓普通人在海水裡呼吸嗎?
路安銘生氣青年為何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但是對目前的狀況也做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有關人魚的一切傳聞,都掌握在青年的手中,路安銘除了聽之任之外,沒有一絲一毫的辦法。
這是路安銘第一次感到自己對海神珠鮮明的讨厭情緒。如果不用尋找海神珠,那麼青年就不用為他規劃這一切。
當然,興許他們一開始就不會在酒館裡相遇。仔細想來,青年當時的狀況就有些異常,應當是他反過來脅迫那個人販子,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戲。
鮮血,月光,海水。落到金色的杯盞之中彼此分隔,血液緩慢的透過月光,劃開海水,沉入杯盞的底部。人魚的血液在月光下,好似閃爍着金色的光芒。
石頭島表面閃爍出微弱的紅色紋路,與月光相互和鳴。金杯微微震動起來,大量的血液從最底層的金杯中漫灌而上,一層一層的填滿了上層的所有金杯。
最後,金杯頂端飄出一滴圓潤的血珠,在海水的包裹下逐漸凝結,成為了一顆血色的珍珠。
“這是海底監獄的鑰匙,你拿着吧。”陳至喬圍着路安銘快速遊動一圈,用所剩不多的魔法為他添加了一層保護罩,至少能在關鍵時刻救他一命。陳至喬甚至都想好了退路,如果海底監獄真的有什麼意外,陳至喬寫下剩餘鱗片所在地的線索,就會被交到路安銘手裡。
拿到鑰匙,路安銘就感受到了一股超脫自然的力量将他與石頭島聯系在了一起。路安銘閉上眼仔細感受,睜開眼堅定的朝着石頭島邊緣遊去。石頭島周邊淨是崎岖的石頭,路安銘循着一絲來自鑰匙的微光,終于在一處長滿了藤壺的石縫中找到了鑰匙孔。
路安銘敲掉藤壺,把鑰匙放了上去。
鑰匙孔一碰到鑰匙,就磕哒一聲牢牢吸住了鑰匙。伴随着沉悶的機關聲,密不可分的石頭島被強硬的從中間拉開,顯露出了底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通道,身邊的海水似乎降了好幾度。
兩人對視一眼,路安銘深吸一口氣,掏出夜明珠慢慢遊了下去。陳至喬施加給他的保護罩,還能抵消水壓對人體的傷害。
路安銘常年混迹海域,一直很好奇海水聞起來是什麼味道,那腥鹹的味道究竟是來自海裡的生物,還是海水自帶的。現在路安銘在冰冷的海水中,聞到了癫狂的味道,那是經年累月的暗無天日造成的,那是關押在其中的罪犯情緒崩潰帶來的。
路安銘莫名有些心慌,直覺讓他開始懼怕這看不到盡頭的隧道,但是更甚的恐懼,是來自那透着無盡怨念的監獄。
陳至喬遊過去扣住了他的手,拉着他緩慢的朝前遊去。
路安銘蜷縮了一下手指,指尖滑過一個溫暖柔軟的手掌。他的心髒,因此而砰砰狂跳。
“别怕。”陳至喬軟聲細語的安撫着他的任務對象,如果再把對象給吓跑了,那可得他自己受苦受累的收集人魚鱗了,“海底監獄是人魚的制造大師親手打造,按理來說堅固程度并非普通人能夠破壞的,更别提會有人越獄出逃。”
大概吧,好像人魚族上一次加固修整海底監獄,還是在一百多年以前……
陳至喬心裡突然也沒底了,他隻好用剩餘的金器捏了個三棱錐,對于金子來說,這個形态可能要比匕首什麼的來的堅固一點。
來者不善的兩位闖入者給這座平靜的海底監獄帶來了一絲洋流的湧動,傳遞到監獄内部,幾乎微弱到了不可探查的地步,但是這一絲的波動還是打擾到了沉寂一百多年的海底監獄。
一截卡在鐵栅欄門縫中的枯瘦手臂,蒼老而又醜陋,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啃咬過後的傷疤,随着水流的波動晃動了一下。失去了過多血肉的手臂,輕而易舉的脫離了鐵栅欄的束縛。往裡看,這個牢籠,早已空空蕩蕩,而他的使用者,緩慢的遊向了監獄的大門。
一陣毫不掩飾的惡意疾馳而來,陳至喬走在前面被惡意沖擊,不受控制的泛起雞皮疙瘩,稍稍放慢了腳步。
路安銘察覺到了他的緊繃,捏捏他的手掌詢問情況。
陳至喬神色嚴肅的轉身,對路安銘發出危險的警告,藏起了夜明珠後兩人驟然落入無邊的黑暗。一時之間失去了視覺,路安銘的其他感官變得更加敏銳,他側着耳朵,從緩慢遊動的海水中捕捉到了來自深處的動靜。
好像是什麼沉重的東西在地上拖拽留下的聲音。
路安銘貼上石壁,仔細的辨别,于是乎鐵鍊摩挲粗糙石頭的聲音通過震動湧入耳中,路安銘猛地離開石壁,仿佛那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兩人在黑暗中交握的雙手,心有靈犀的握緊了彼此,互相汲取着唯一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