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邊的三個人都有些沉默,臨川和周熾的想法和安昱不謀而合,可智者到底為什麼要隐藏東方的存在?東方到底有什麼樣的秘密,讓祂們如此忌憚,甚至願意為此模糊祂們的來處?
“如果智者沒有并沒有結束末日呢?”臨川有些不可置信的開口打破了寂靜,他的瞳孔微微放大,聲音中帶着顫抖,語速不自覺地加快,“如果,我是說如果。陶懷霜的故事都是真的,但是,但他父母所相信的也是真的呢?真的有喪屍,也真的有解藥,東方也确實存在,隻是隻是——”
臨川顯然對自己膽大妄為的構想有些緊張,一貫冷靜的人甚至有些說不下去——他是這裡唯一信仰過智者的人類,他曾經毫不動搖地堅信是智者拯救了人類。即使他懷疑過喪屍的真實性,即使他也有過彷徨,但此刻他還是有些顫抖,他不知道自己的揣測是否是真實的,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太過于癫狂。
他在親口否認自己自己的信仰,臨川聽到了自己内心細微的碎裂聲,他無法相信自己這一生一直在被謊言蒙蔽着,甚至狂熱的相信被神化的騙子。
“隻是一切的順序都錯了。”安昱站起身走到臨川的身後,他模仿着臨川曾經安撫自己的動作一下又一下的撫摸着臨川因為激動而緊繃起的身體,順着臨川的思路和話語繼續補充下去:“喪屍是真實存在的,東方也如陶懷霜所說的一樣一直在試圖保護幸存的人類,隻不過解藥出現的比智者更早。”
“或許是東方裡的人類發明了解決喪屍危機的解藥。智者祂們不過是帶着已經存在的解藥去解救更多的人類。”周熾沉思着跟上了安昱的話,他緊蹙着眉頭,如果這樣的話那就隻有一個問題說不通了:“東方是怎麼消失的?”
“或許,東方消失的時間在智者出現以後。”安昱并不覺得臨川和周熾想不到這種可能,但二人保持着詭異的沉默。
周熾的拳頭重重地砸向桌面,發出“碰”的一聲悶響,他别過頭,看向不知名的角落。
臨川的身體陡然一松,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氣,他靠在已經有些腐朽的木椅背上,雙目無神地看向天花闆。
安昱想得沒有錯,他們都知道也許東方消失在智者的手中,可他們無法相信一座創造真正人類奇迹的生存圈,就這樣被一群小偷埋葬在一層一層的黃沙之下,一寸一寸的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甚至連他們的功績都被竊取,成為小偷們身上的“金裝”。
這一切都太過殘酷,他們甚至無法想象。生活在東方的先民們被屠戮殆盡時,是否還以為他們拯救了這個已經滿目蒼夷的世界?他們是否還為此歡慶,為人類的幸存而慶幸?
他們絕沒有想到,在他們拯救人類的百年以後,他們的壯舉會被一群自封為神的偷盜者們占有,甚至在曆史上都不再有他們的名字。
曆史是屬于勝利者的,但是曆史更應該屬于真正的英雄。
人類的救世主被一夥強盜滅殺在謊言背後,祂們穿着人皮帶着皇冠堂而皇之的控制人類整整百年——哪怕隻是想一想,周熾都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變得冰涼。這位年輕的領袖在經曆過最初的怒火中燒後,以極其驚人的控制力迅速地讓自己回歸冷靜,他開始思考自己即将面對的怎麼樣的一群對手。
智者祂們在城區中建立了幾乎不可動搖的信仰體系,哪怕是臨川這樣的逃亡者,也很難動搖“智者拯救人類”的信條,就像是臨川自己所說的,“對智者的信仰也許更是一種科學。”
人類的精英們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在智者統治下的普通民衆。
沙漠中的周熾對城區裡民衆的生活狀态并不了解,但是也許從臨川的身世裡可以探知一二。作為孤兒的臨川能夠被福利院順利的撫養長大,進入城區中的一流學府進修,雖然被智者選中有很大程度上是臨川的天賦使然。
沙漠中的人類不知為何被排斥在城區以外,因此周熾他們總認為智者的統治是鐵血的壓迫,是對順從者的壓迫,但現在來看,祂們極具統治的天賦,用信仰牢牢地禁锢住了人類探尋真相的好奇心,也讓人類在城區的安逸窩裡喪失了反抗的意志。
他曾經聽說過一個國家,它很渺小,占有的領土、軍隊、甚至是人口都算不上優越,但它把持着世界上近半數人類的信仰,它是教徒們的聖地。即使它再過于弱小,攻占它的可能都微乎其微——因為對它的不敬,就是對神明的不敬;而這種不敬會讓全世界的信徒們聯合起來。
這不是國與國之間的戰争,而是對宗教的挑戰。
他該如何去毀滅智者一手締造的信仰?
安昱看向桌邊沉默的周熾,他看得出來周熾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醒了過來,嚴肅而緊張的神情說明這位在綠洲中同樣有着話語權的人類已經在思考如何應對。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周熾執着于城區和智者的曆史,荒蕪的沙漠在人類的手中同樣能夠煥發新生,人類并不柔弱,但周熾還是倔強的想要帶着所有人進入城區。
城區到底有什麼樣的秘密,又帶着什麼樣的神奇,才會讓沙漠裡的人類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