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純真,脆弱,富有生命力。
最終,她站在了他的面前。
沙理奈仰起頭,睜大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父親,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
“何事?”無慘問道。
“父親今日……”沙理奈根本不舍得眨眼睛,隻是一直盯着對方看,“好漂亮哦!”
聞言,跟随在後面的男侍們頓時如臨大敵地繃起了身體,生怕若君大人直接在外面大發雷霆,屆時他們這些仆人定然逃不過池魚之災。
出乎其他人的意料,被這樣形容的産屋敷家少君并沒有生氣。他隻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不輕不重地說道:“莫要胡言亂語。”
沙理奈并不知道旁人的忐忑,她隻是眼神亮晶晶地繼續說:“今天比昨天要更喜歡父親了!”
這個年紀的小孩,都相當看臉的。即使是沙理奈也不例外。無慘這樣一番正式的打扮,讓她比平時更加孺慕。
産屋敷無慘默了默,最終選擇不予理會,直接說道:“走罷。”
他往外走的步子不快不慢,但步伐的寬度對于小孩子來說顯得有些寬。沙理奈加快腳步跟在他的身側,她下意識地往上看,想要去夠對方長袖中那隻修長的手。
無慘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他将手臂微微上擡,捋了捋袖擺。
“來了?”産屋敷家家主站在牛車前,身側是一名穿着華貴的白面夫人。對于無慘的姗姗來遲,兩個地位更高的人此刻都并沒有表現出什麼意見。
他們都知道無慘的體弱多病,更曾有醫生斷言無慘将活不過二十歲。
“身體還好嗎?”家主夫人問道。
對于家主的寒暄,無慘隻是輕輕颔首,接着便徑直略過了家主夫人,根本沒有回話的意思。
家主夫人的神色略顯尴尬,而旁邊,産屋敷家家主見狀,便又開口解圍道:“今日去祇園祭,便求我們一家都能夠平安順遂。”
他看着沙理奈笑道:“你們父女現在能如此和諧相處,我心裡也感到很安慰。”
閑談兩句,他們便都上了牛車。
家主與夫人乘坐前面更大的那輛牛車,而沙理奈與她的父親同乘,共同進入了繪制着花鳥的車廂之中。
在踩上車轅的時候,沙理奈好奇地擡起手,摸了摸從車頂上垂下來的流蘇。
她自出生以來都沒有去過離家這樣遠的地方,擡手将窗簾撩起一角往外看形形色色的人群。趕車的男侍時不時搖動鈴铛,于是兩側的行人便為牛車讓出通路。
路邊有行人擺着攤位,沙理奈看得眼花缭亂,忍不住回頭想要與父親分享。
“快看……”
她忽而頓住了聲音,手上擡着的簾子也放下了。
“父親,你不舒服嗎?”
此刻,産屋敷無慘并不像開始那樣正襟危坐。他向後靠在車廂壁上,臉色蒼白得驚人,額頭上冒着虛汗,胸口起伏得很不平穩。
沙理奈反複看了他一會。
【父親怎麼了?】她選擇了詢問系統。
【反派的身體很病弱,現在他暈車了,所以頭暈惡心而已。】系統答道。
【那要怎麼幫助他呢?】
【他是反派,不會被這種小小的病痛打倒的。】系統向來對宿主溫風細雨,對反派冷酷無情。
沙理奈想要掀開簾子去問問跟在車外的仆人。
“不要叫旁人。”
沙理奈的動作停了下來,她轉頭去看父親,便見對方依然閉着眼睛。
“我沒事。”産屋敷無慘說,維持着閉目養神的動作,微微蹙眉。
他的體質虛弱,也早就習慣了忍耐病痛。隻是暈車而已,并不是很難忍受的事情。平日這樣的時候,他常常會遷怒旁人。
為什麼他這樣痛苦地經受病痛,其他人卻依舊平平穩穩,各個都無事發生。
沙理奈走上前,踮起腳用自己口袋中的絲帕為對方拭汗。
她的身上并沒有噴灑任何熏香,反而自帶着如同植物一樣清新的氣息,像雨後的青草地。
無慘的意識清了清。随後,他擡起手臂擋住了小孩繼續下來的笨拙動作。
他閉上眼睛,壓了壓自己胸口因着頭暈而産生的戾氣。平時,如果遇到這種事,是沒有仆人敢湊到他面前的。
産屋敷無慘動動嘴唇,最終還是沒有吐出平日裡那在病中常常發洩情緒叱罵他人的詞彙,隻道:“夠了。”
他擡起眼與小孩對視,看到了她眼裡并不掩飾的關切。
——沒有令他煩躁的恐懼,也沒有令他厭惡的憐憫。
無慘穩了穩呼吸,最終隻是就着此刻的動作,撫了撫女孩的腦袋。
動作很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