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沙理奈回頭看他。
無慘說:“你可以留在這裡,不過,莫要将它湊到我眼前來。”
“嗯呐,謝謝父親!”沙理奈笑,“父親最好啦。”
她這樣的撒嬌幾乎已經讓無慘習慣了。他垂下眼來,不再去注意那邊的動靜。
沙理奈先撥開了小鳥的翅膀看了看,發覺上面隻是尾羽斷了幾根,并沒有傷口。
她找來侍從,幫忙取來溫熱的水,慢慢地澆在那隻麻雀的身上。她輕輕地揉捏小鳥的腹羽,在系統的指導下有節奏地按着它的胸口。
漸漸地,那隻凍僵的鳥兒竟真的慢慢地動彈了一下腦袋。
見狀,沙理奈頓時驚喜地低叫了一聲。
這動靜讓産屋敷無慘擡起眼,冷淡地往這邊看了眼。
沙理奈頓時降低了聲音,她另取了帕子将濕漉漉的鳥兒擦幹。
它似乎知道這是将自己救起來的人,不躲不閃,乖乖地待在小女孩的手中,任由她的動作,直到自己完全被擦幹,身上的絨羽又重新恢複了蓬松。
沙理奈将它捧在手心,想要讓它飛起來。隻是,鳥兒張開翅膀後撲閃了幾下,最終隻是斜斜地落在了地面上。
顯然,它折斷的尾羽還是對飛翔造成了影響。
于是,沙理奈便将它養了起來。
因為是初次養這樣小的動物,沙理奈幾乎與它形影不離,晨間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看看這隻麻雀還在不在,晚上則是與它道了“晚安”之後才陷入睡眠。
即使是日常去見父親,沙理奈依然将小鳥兒護在自己的懷中,隻是在進屋之後會将它暫時交給仆從。
對此,産屋敷無慘起初并沒有表現出什麼反應,然而過了幾日,他的心情顯而易見地一路變差。
隻是當沙理奈在這裡的時候,他又完全不表現出來。
仆從們個個都覺得苦不堪言,卻又不知道若君大人無故為何事發怒。
直到有一次,沙理奈來得很突然,進門之後便撞見了正跪在地上俯首顫抖的女官。
她的頭發與衣服濕了大片,旁邊的地面上散着濕茶葉,是被潑了水。
産屋敷家的若君正站在那裡,披着厚重的衣物,臉色蒼白,眼裡是未散的怒意,他的手中正拿着空掉的茶盞。
他聽到了動靜,便看到了剛剛走進來的沙理奈。她的肩膀上,停着那隻礙眼的麻雀。
“父親怎麼啦?”沙理奈脫下身上禦寒的鬥篷,将它遞給門側的典侍,肩上的麻雀也被她哄着放在了仆從的手中。
“她做錯了什麼事?”沙理奈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問。
“你滾下去吧。”産屋敷無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冷冷地掃了那女官一眼,說。
女官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被輕拿輕放,她生怕主家會再次變卦,飛速地起身告退離開了這裡。
不知出于怎樣的心思,除了初見的時候,産屋敷無慘之後便很少會在沙理奈的面前折磨侍從,這次便少見地讓她撞上了。
屋裡此時一片寂靜,侍奉的仆從均是大氣都不敢出。
“父親在不高興嗎?”沙理奈從來都不怕這樣壓抑的氛圍,她疑惑的時候便會直接地問出來。
“沒有。”無慘坐回了榻榻米上,低頭朝向另一側咳嗽了幾聲。
沙理奈并沒有坐在他的對側,而是湊到了他的面前,拉上對方的衣袖,擡頭觀察他的表情:“請告訴我吧,為什麼事情不開心。”
她很親近地靠在他的膝上,孩童的孺慕都在那雙眼睛裡。
無慘看着她幹淨的眼裡倒映着自己的冷臉,過了一會,他才慢慢開口道:“我并未不悅。”
他輕輕地用手指向後梳理着小孩金色的發絲,繼續說:“隻是不喜你玩物喪志,近期的課業都有懈怠。”
沙理奈恍然:“原來,父親不喜歡小麻雀呀。”
她認真道:“它的翅膀很快便要好全了,一兩日之後,我會将它放走的。”
“你倒是善良。”無慘注視着趴在自己膝頭的孩子,語氣裡隐約有些嘲諷。
若是對世間任何事物都如此,那未免讓人失望。
沙理奈卻搖搖頭:“不是的。它受了傷,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便想治好它。”
她擡眼與面色蒼白的青年對視,神色純真:“若是未來有一日,有人也能像這樣伸出手來,将父親治好,那便很好。”
因為想要她的父親得到救助,于是她便救助所遇到的弱者。
在這樣的一瞬間裡,無慘覺得她天真得可笑。
可是啊,他的心跳在這一刻卻不知為何空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