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需任何人通報，當然也不用遵守任何普通人的規矩，徑直來到了正在用早餐的安德斯伯爵面前。

“我聽說你在找我。”

神仆少年的聲音如流水一般，不帶情緒得清澈透明。

“無需再奔波了，你的傷勢需要休息。”他悲憫地解釋自己為何到來。

原來隻是讓傷重的安德斯大人别為難去就山了，山來了。

路誠差點就被噎到了。

他這身體實在是餓，而眼前的嫩羊排濃湯和烤新鮮蔬菜又實在美味。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神仆少年言行舉止之神聖，要是不說，路誠還以為他已經在聖都城神殿受訓了幾年，完全将神仆們的言語精髓表現得淋漓盡緻。

像，的确很像。

路誠根本挑不出他的毛病。

可眼前的神仆少年畢竟年齡不大，他可以聖人一般平等對待所有人，無視腳下的泥，無視周遭依舊簡陋的環境，更可以對着仆人露出慈和的微笑，可他就是不能直視路誠的存在。

不小心瞄到餐桌另一頭的路誠，少年眼角像是被猛然戳了一下。

他臉色煞白，根本無法理解伯爵為什麼要跟這樣亵渎神的存在在一個房間裡、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在他的想法中，愛索斯能端着飯碗在房屋角落的地上吃飯，已經是主人家的恩賜了。

“我做了一個夢。”

安德斯擦擦嘴，沒有起身。

他的聲音比昨晚更沙啞，好像喉嚨深處墜着塊石頭，嗓音很低，很陰郁。

神仆少年不由有些緊張，因為對方并不恭敬的态度讓他拿不準。

“神恩浩瀚，這個時期在這裡做怪夢很正常。”少年貌似謙卑地說。

“你能替我解夢？”

“很願意試試。”

“我夢見，”安德斯手指緩緩碾動餐巾，比起他的體型，這隻手有力修長，戴着三枚偌大的魔晶石戒指，依舊甚為優雅，他說：“一件已經發生過的事——又發生了第二遍。但夢裡經曆的，全部……和過去的事實不符。”

“神恩浩瀚，”少年垂眸，“事實無法改變，您實在思慮過重。”

安德斯發出一聲輕笑，丢下餐巾起身。

“神恩浩瀚，”安德斯很客氣地說：“我有一些緊急事務，請‘神仆大人’和我一起處理。”

接着，安德斯忽然來到路誠近前，這神經舉動讓神仆大人剛剛綻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仿佛安德斯在以亵渎挑釁他這位神的仆人。

路誠也感到匪夷所思，而且頭頂的視線十分灼熱。

“不喜歡蘑菇？”

安德斯極具威脅感地靠近他，路誠咳嗽一聲，撥動盤子裡被挑揀出去的炙烤菌菇。

不等路誠回答，安德斯又趕時間地離開了。

果然是腦袋壞了的人，不能以常理判斷。

路誠戳着盤子裡的蘑菇，趁人不注意一挑叉子，将它們通通抛到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