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對艾爾海森要挾也好、耍橫也好、引誘也好,都不如服軟,他感覺心髒一扯,有些陌生的痛感,不知道是因為卡維說的話,還是因為顯得尤為落寞的背影。
艾爾海森往前走了兩步,說出來的話有些不自然,“出都出來了,一起去吧。”
他從側邊看不清卡維的表情,金色碎散的發遮住了卡維的眼睛,他想确認一下這人有沒有哭,但也不好此刻站到人的前面去,就隻走在卡維的旁邊,步速也從比卡維快,調整到了和他差不多,沒有再因為走兩步而停下來調整。
“我隻是,對于你看起來不知道目的地在那裡,還不講理的樣子有點困擾,”艾爾海森隐瞞了自己被當成助手的原因,如實解釋了另外兩條,他又實在不符合自己習慣地,補上了一句抱歉,也問出了自己的疑問,“不好意思,不過能告訴我下,為什麼要在雷爾?是叫雷爾嗎,為什麼要在他面前炫耀?”
卡維深吸了一口氣,可能因為他還在氣頭上,并不想回答艾爾海森的問題,連說出來的話都是淡淡的,“關你什麼事。”
沒想到艾爾海森這會兒卻把住了卡維的手腕,不讓他再往前走了,一把把卡維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兩個人四目相對,在大街上這樣極為暧昧,“你帶我去炫耀,我總有權利知道理由吧?”
卡維用力掙脫了艾爾海森的手,又往後退了兩步,眼尾的紅褪去了,面頰上卻上了些绯色,他不自然地咽了一口,“我……我隻是想告訴他,我沒有再被房東趕出來,也有地方住了,這樣就會有更穩定的時間創作,可以接更多的單子。”
這個理由倒是讓艾爾海森很意外,卡維創作的時候他不是沒看到過,大多數時候都是一氣呵成,“你創作需要很多穩定的時間麼?不是每次就畫一會兒就好了?”
聽到這裡,卡維才笑出了聲,“艾爾海森,你以為建築師和畫家是一個職業麼?那隻是風格稿罷了,後面還需要有更詳細的透視圖、結構圖、以及各種拆分的平面設計,做等比模型等等等等。”
竟然是這樣,艾爾海森在心裡感歎着,他以前一直以為建築設計和畫畫沒有太大區别,卡維在送他肖像的時候更是加深了這種想法。
“你不會以為我隻是會畫畫吧?”說到這裡,卡維皺着眉看向了艾爾海森。
“差不多。”
卡維歎了口氣,手又覆上了眼睛,表達着對艾爾海森的無語,“你到底對藝術家有多深的誤解。”
坦白說,艾爾海森一直是理性為先,基本沒有接觸過太多藝術領域的東西,畫畫都能震驚他好一會兒,何況那些複雜的建築設計,可他剛想怼兩句卡維,剛剛他那副落寞的樣子又浮現到了眼前,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重話。
卡維見他有些無語的樣子,那股從骨子裡的嘚瑟勁兒又出來了,“如果我想的話,我還能學會更多,樂器、作詩、雕塑,這和你數學和邏輯好,無論在賭博上,還是數據處理上,都能融會貫通的道理一樣,我的前瞻分析師大人。”
——你的?
這人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可這樣的稱呼并未引來艾爾海森的反感,反而心裡徜徉出一些高興來。
“所以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艾爾海森不想和他再掰扯這些,直接把話題又拉了回來。
“轉個彎就到了,急死你算了。”
最終他們倆停留在一個賣藝術瓷器的小門面店門口,卡維對着玻璃門照了照自己,又捋了兩下頭發,還拉着衣服的衣擺往下拽了拽,好像要把自己弄出一副像樣的精神頭來,可反光的玻璃到底不是鏡子,衣服因為往下,靠近鎖骨這裡的深粉色印記就露出來了。
在卡維剛要推開門的時候,艾爾海森握住了他的手,另一隻空閑的手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口,遮住了露出來了的、自己造成的吻痕。
在做這個動作時,兩人都沒什麼表情,好像昨晚的情事,和他們兩個無關一樣。
藝術瓷器店鋪門被推開的時候,會有風鈴的響動,進了門後艾爾海森才注意到門背後挂着一串小小的鈴铛,不是風鈴的樣子,聲音卻似風鈴般清脆。
店鋪裡的燈很灰暗,似乎是刻意使用的這種低亮度的暖黃色的燈,照在四面堆積的瓷器上,耀出一些柔潤的光澤。
“雷爾?”卡維走到收銀台前,那裡放着一個餐館裡才有的傳菜鈴,卡維絲毫不顧及地在上面拍了好幾下,又提高了聲音喊了兩句,“雷爾——?”
一個肥胖的紅頭發絡腮胡男人從裡面走了出來,看到卡維就笑起來了,紅棕色的大胡子跟着抖啊抖的,“畫好了?”
“啊,草圖用不了多久,你快看看符不符合需求。”卡維把手裡的那卷水彩紙遞了過去。
艾爾海森看到雷爾的手往後拽了拽,但卡維沒有松手,就定定地盯着雷爾看。
“卡維,”雷爾歎了口氣,“你知道,沒看到草圖我沒辦法付定金。”
“我有地方住了,”卡維說得無比有底氣,“這次肯定不會逾期。”
雷爾這才注意到卡維還帶了個男人進來,眼神上下打量着艾爾海森,接着挑了個眉,并沒有和他打招呼,反而對卡維說了句,“臉長得帥,身材也很好,這次眼光不錯。”
艾爾海森皺了下眉,并沒有說什麼,心裡卻泛起了不少疑問。
“别瞎說,”卡維的語氣很嚴肅,“這是我房東。”
“噢——”雷爾的話裡有些揶揄,“我還以為是正經男朋友呢。”
一瞬間,卡維捏着紙卷的手就松開了,甚至有些捂住這埋在絡腮胡中間那張嘴的沖動,惡狠狠地說:“閉嘴,看圖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