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與死人的界線就是這麼的分明，視覺聽覺觸覺都在訴說生命的存在。

人的死亡分為三重。

第一重是自身的生命之火熄滅，呼吸停滞、思想中斷、肉身腐爛。

第二重是葬禮，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已不存在于世，“吧嗒”一聲，所有人都知道的生命開關從on變為off，根植于心的死亡概念将畫像染作黑白。

第三重是記憶散去，關于自己的記憶就這麼消失于親人的腦中，事迹無人再知曉，名字連符号都算不上，隻是曆史上的留白。

六十七隻夜兔處于二與三之間，如果沒有江夜這個變數，在這顆星球死後，與其共享生命的江華将帶着他們直接抵達第三重死亡。

但最大的變數就這麼出現在了徨安，一隻“夜兔”幼崽騰空出世，一潭死水被攪亂。

就連生死的界線，也被攪亂了。

更何況六十七隻老鬼死了多年，碰到個能和他們聊天的幼崽簡直不要太興奮，在江夜面前的表現是比活人更誇張鮮活的。哪怕她有江華教導的生死循環概念，這裡面也不包括他們。

江夜其實不在意前輩們是生者還是死者，還是二者混合的狀态，因為不管怎樣，前輩們就是前輩們，對她的态度也沒有什麼改變。

但是前輩們會動手動腳，會打架，會鬧騰。靈魂狀态不能做的事太多了，憋了這麼多年的老鬼們躍躍欲試，恨不得一天就從徨安的極東跑到極西。

還是要帶上她的那種。

江夜現在處于一種混沌的狀态，一邊覺得徨安隻需要有姐姐和大蛇們就好，一邊又覺得徨安居然能有這麼多甚至更多人真是不可思議。

坐在聖樹下的江夜托着臉，呆呆地看着面前已經長出綠苗的花田。

在阿爾塔納能量的刺激下，它們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成長。

戴着眼鏡的前輩穿着不知從哪掏來的白大褂，配上她臉上的繃帶說不出的怪異，但那副時不時會閃出睿智白光的眼鏡倒是削減了幾分她周身的奇怪氣質。

“小夜，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和你說的話嗎？”

發呆的江夜冷不丁聽到芳林這樣問道。

第一次見面？

江夜歪頭，能想到的畫面是一團混亂的，要問她具體和某一位前輩的對話，她還真記不太清了。

畢竟真的太混亂了！一堆人像是百八十年沒聊過天一樣，所有人都一起得吧得吧說話，簡直不像一群兔子。

像一群鴨子！

确确實實被江華說中的芳林再次心虛：“咳，就是我以前和你說過的，我想多觀察觀察你。”

隐隐約約有點印象的江夜：“好像有這回事？”

“畢竟你和江華是特殊個體，生前我想過可不可以對阿爾塔納變異體進行研究，以此來挽救因阿爾塔納暴亂衰敗……”

芳林閉上嘴，對上江夜身上驟然爆發的恐怖氣息，補充道：“隻是觀察，我并沒有對江華做出過什麼實際行為。”

“我充其量，唔……就是個‘斯托卡’罷了。”

她平淡地進行自我诋毀。

憤怒醞釀中的江夜：诶？

跟千鳥的海盜相處過幾天，所有對一些詞彙也有所了解的江夜：“這、這樣嗎……”

一時無語的江夜幹巴巴地開口說了兩句“這好像不對”“喜歡姐姐到那種程度嗎”，本來的想法被替換成了自己在姐姐的喜歡程度上時不時輸了，完全沒聽進去芳林接下來說了什麼。

“我答應江華跟你說一聲，啧，你們兩個互相控的家夥。”

“嗯嗯。”

“既然我現在活了，我打算重啟之前的項目。”

“嗯嗯。”

“所以我現在是你和你姐姐的‘斯托卡’了。”

“嗯嗯、嗯？”

“那就這樣好了，一三五我跟着江華，二四六我跟着你，另外空出來的一天我就不打擾你們的姐妹時間了。”

“嗯？！”

江夜：啊？

江夜：“等一下！斯托卡什麼的！不許前輩作弊靠近姐姐……”

像隻金魚一樣嘴巴開開合合的江夜感覺自己的腦細胞都要燒幹了，最後，她閉上眼睛幾乎是吼着說道：

“前輩你隻可以當我的斯托卡！”

…

……

死一般的寂靜。

正勾肩搭背往這邊走的夜兔們高聲大笑的聲音一頓，腳尖一轉，帶着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離開這讓人尴尬的地方。

但是當事人好像不覺得這有什麼尴尬的。

喊完話後就鼓起臉頰的江夜發出呼呼聲：“到時候需要我做什麼嗎，芳林小姐？”

斯托卡本人在被斯托卡者看不見的地方勾了勾唇角：“什麼都不用，和平時那樣就行。”

江華，我這次可是和小夜說過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