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翎掰着手指數過去，最後還是放棄了計算時間。
“很多很多年，沒有吃米飯吃到飽了。”
畢竟，是珍貴的糧食。
聽到這個頓時覺得面目可憎的前輩們變得可憐了起來，江夜小心地伸出手指觸摸稻苗的葉片，像是在摸什麼稀世珍寶。
等一下不對啊。
“那前輩你之前怎麼都沒認出這個苗是稻苗啊。”
朱翎一怔，心虛地吹着不成調的口哨，吊着藤蔓像在耍雜技一樣躲避後輩的視線。
江夜：盯——
敗下陣來的朱翎額上滑下一串冷汗，打哈哈道：“這不是，小夜你的種種得有點埋汰、不是，擠了點哈哈哈。”
替芳林數不清多少代種子的朱翎翻了個白眼：“而且我現在真的，看到這種方方正正的天就想吐，連一眼都不想多看，要不然我剛剛也不會在那拔草了。”
還有……她早就忘記真正的稻是什麼樣了。
哎呀畢竟本質是鬼來着，要讓她記得這麼多不重要的東西也太為難人了吧。
真不知道芳林幹什麼把她安排到這裡，明明都和她說過不想再看到和田相關的了。
想這麼多也沒什麼用，她嘿嘿一笑揉亂自己的頭發，好叫江夜看清自己頭上沾到的剛剛自己撒上去的草屑。
江夜拉着江華就是一個後撤步：“噫好髒，要沾上前輩頭上的頭皮屑了。”
朱翎：不嘻嘻，真不可愛，不還是很可愛。
替江華摘下她頭上草根的江夜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姐姐和前輩所要傳達的意思她接收到了。
心髒處湧出的期望第一次占了上風，她昨天沒有聽錯，那是一道——
生氣蓬勃的心跳聲。
“姐姐，我要去千鳥。”
風吹過聖樹樹冠，葉片摩擦發出沙沙從輕緩聲響。模糊不清的除了江夜無人能聽見的聲音順着風傳入她的耳中，紅色陽傘下的夜兔擡頭，好像聽到了萬物祝福的低語。
*
“哈？你要買種子？”
陸奧轉頭拿“你腦子是不是壞了”的大不敬眼神看向她的師傅，覺得她是越發看不懂這些大人了。
她先是以違法的角度思考了一番問道：“你是要搞走私？某些星球的特殊種子确實值錢，有的國家也曾想委托我們把過于危險的物種偷渡到敵對國家，但千鳥沒在這方面涉足過……”
他們隻是想賺錢，又不是被所有星球畫到通緝令上。
江夜對着陸奧白嫩的額頭就是一彈：“你在想什麼呢，我要你們去給我買正經的，種出來的東西能吃的種子。”
她搜刮着腦子裡姐姐和朱翎提到過的東西開始報菜名：“大米、玉米、土豆、青菜……哦，還要果樹。”
陸奧：……
她撓了撓腦袋雙手搭在下巴下，齊耳短發因為她的動作一下往前蓋，遮住了她的整張臉。
“你要多少。”
陸奧覺得自己的腦子從未有過的冷靜靠譜。
江夜遲疑的将手癱在她的面前：“先每種來五千斤？”
啪！
攤開的手上蓋上了一隻小手，從清脆的聲音聽來，這隻小手用了不少力，但連在江夜手心留下一點兒紅印子都沒做到。
聽到數字感覺自己天靈蓋都要飛起來的陸奧一下跳了起來，用稚嫩的還有些尖的嗓子發出低啞的尖叫：“五千？！！所有的？！！”
幸好江夜來找陸奧時挑了個小角落，雖然開起來像是地下黨在接頭，但勝在沒有人會注意這裡。
抓着自己發絲的陸奧在這個狹小的角落來回踱步，昂貴的小皮鞋踢飛一塊小石頭，沉悶的聲音配上她抓狂的表情讓江夜都忍不住産生了一絲害怕的情緒。
江夜暗戳戳在心裡想：她好像，也沒用提出，多過分的要求吧？
看穿她淺薄心思的陸奧叉腰：“你知道種子有多重要嗎！這個東西可不是随便買的！”
“你又不是鄉下種田，買一兩包的種子在自家種，這麼大數額，我們又是海盜，當地政府不會松口的。”
江夜舉手：“我們這就是鄉下哦。”
陸奧：重點不是這個！
不自覺開始咬指甲的陸奧原地轉圈，眼眸在暗處反射出徨安的天空，明明滅滅。
“所以……”江夜靠在牆邊，看向她一秒八百個小動作的弟子問道：“千鳥能做到嗎？”
“啧！”
陸奧狠狠地啧了一聲，用近似狼的兇狠目光看向了還在問她能不能做到的江夜。
這地方用得着什麼種子？！荒僻、貧窮、沒有生氣，一眼望去都是黃沙，連滴水都罕見。越是惡劣的環境越是能孕育出強者，江夜就是那個她永遠無法企及的強大。
笨蛋！傻瓜！混蛋！
要是她從這地方出去，還拿到了一支船隊，肯定早就逃出這個地方，逃得遠遠的！
花大風險買這麼多種子，全灑在這塊荒地？
啧！
但是……無法從心底厭棄這個星球，無法從心底讨厭這個女人。
“……一定要這麼多？”陸奧咬牙切齒發問。
江夜：“這麼多也可以。”
這個，壞蛋。
無神的死魚眼久違地挂在了陸奧臉上，她看向那個從第一次見面的淩厲冷豔回到徨安就變得懶散的女人，沉吟片刻後，仰頭露出了她亮閃閃的眼睛。
“千鳥會做到的。”
“千鳥會做到的。”
兩道聲音一同回答了江夜，一道稚嫩，一道輕佻。
一直默默聽着她們的對話，站在出口處作望風姿态的前千鳥船長和他的女兒做出了相同的回答。
将腦袋擱在女兒頭上的陸光撐住臉作出少女情态：
“新千鳥的第一次就交給你了哦，一定會讓你滿意的，船長。”
“到時候可要給我記首功啊。”
……
“這次我會讓前輩們也跟着去的，陸光。”
“這個時候就不要掃興啦，船長~”
你這個，壞蛋。
*
“芳林小姐！”難得将好心情表露在面上的江夜腳步輕快地找到芳林，挺胸和她彙報戰況，“我馬上能搞到好多種子了！我們一起種地吧！”
芳林扶了扶眼鏡搖頭：“不要，種地交給朱翎那家夥就好了，我還有别的事要做。”
突然出現的藍色團子：【老大老大，我可以幫忙澆水喵！】
捏捏懂事的呆貓的尖耳朵，江夜不死心地繼續問道：“真的不來嗎，芳林小姐？”
芳林：“覺得麻煩可以把木森那個蠢貨也帶過去。”
“好吧。”失望了一瞬的江夜提問：“說道朱翎前輩，她和我說她看到田就煩了，芳林小姐你為什麼還要安排她守田啊？”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江夜好像看到在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芳林的嘴角向上勾了勾，看起來有些惡劣，但再看過去，芳林還是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就連她的回答也是公事公辦的。
“既然之前是朱翎負責種，這次也由她負責，才好做對照實驗。”瘋狂在筆記本上記錄接下來行程的芳林語速飛快，“畢竟誰知道種子會不會因為照顧它們的人不一樣，而發生變化呢。”
江夜：……
江夜覺得她的前輩可能在哐她。
藍色的毛團子像是能聽到她的心聲一樣上下晃動它的大腦袋。
“喵嗷！”
【老大那個那個海盜船，我也能登嗎！】
無敵的江夜陷入了沉思。
也許……這次出行的名單，可以再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