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是按着道滿的感應找來的。
道滿并不能具體感應到到底是什麼成為了那個引導徨安發生變化的導火線,隻能隐約告訴二人一個方位,那就是聖樹附近。
那裡是徨安最大的龍穴。
小人樣的道滿啪地一下出現,爬上江夜的陽傘頭頭是道地說道:
“暴動的龍脈在某一種程度上來說也是穩定的,這種能量和地球平穩的龍脈相比,更需要一定的平衡。”
“大蛇的暴動一定程度上能反映出變數在哪裡,那種形态到底像什麼呢……”
淡化出畫面的道滿小人就保持着這個疑惑的姿勢消失了。
江夜隐約覺得自己可能知道那個變數在哪,江華也有同樣的猜測。
心疼地将紅傘上的沙子一一拍掉,江夜撐開陽傘與江華并肩,解決完大蛇暴動的她現在渾身不利索,隻想懶懶地和姐姐散步過去。
江華笑了笑,垂眸将自己的藍傘合上,一矮身鑽到她妹妹的傘下,挽住她的手臂和她一起執傘。
她對着眼眶微紅還沒恢複原狀的妹妹笑道:“走吧,我們去聖樹那。”
面上也泛起粉紅的江夜更加貼近姐姐:“嗯。”
……
走的慢了下來,江夜反而有時間去好好觀察她這個生活了十多年的星球。
還是一樣的風沙,還是一樣的枯骨,還是一樣的怪物。
在大蛇暴亂期間躲藏起來的怪物們此時都走出巢穴,警惕地探查周圍的環境,見到她們姐妹二人,都保持不動或慢慢後退離開。
有着炫彩綠色羽毛的毒鳥撲打着翅膀在空中緊急轉彎,帶着不祥藍綠色光芒的羽毛随着它的撲棱落到了江夜面前。
江夜小聲嘟哝:“什麼嘛,把我們看作瘟神了嗎?”
以前它們可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要麼就是将她們看作強敵發出威脅的叫聲,要麼就是裝作沒看到它們直接走過。
畢竟除了發狂的無理智怪物,隻要這些怪物不主動惹事,或者姐妹二人不想加餐,它們就還是安全的。
江華猜測這次的反應可能是這些怪物察覺到了什麼。
江華感慨:“動植物們感知自然的能力可是很強的。”
它們也許比她們要更早地就發現了這顆星球的異常,不然在大蛇暴動所引發的地動期間,也不會這麼安穩。
江夜不置可否,将那些生物的動态盡收眼底,繼續向着既定的方向前進。
因之前“大蛇之死”而有點僵化的腦子轉動了起來,聖樹那除了那些前輩們,也就隻有她前段時間開辟的花田特殊點了。
不是說前輩們的存在是正常的,而是前輩們變成那樣的存在多半就是靠阿爾塔納的異化,她不覺得這次的“變數”是出在他們的身上。
她的花田,其實她也不确定是不是都是花。
當時在地球,她幾乎包下了花子婆婆店裡的所有東西,那些種子是花子婆婆和绫乃小姐一起收拾出來打包送給她的。
用绫乃小姐的話來說就是:
“親手種下希望也是個好事呢,江夜小姐。”
她當時抱着“有種子就能給姐姐源源不斷地種不同形态不同花期的花”的想法接下了那個小包,所以在種時也就沒有管那些種子是什麼品種,直接就撒了下去。
難不成裡面真的有“希望”的存在?
苦思自己種下的每一顆種子是什麼樣的江華皺臉,完全忘記了自己其實對上了也沒用,她完全不熟悉地球的花的品種。
更何況裡面可能還不止有花。
所以不知不覺走到花田的江夜,對着她所看到的第一株苗,脫口而出問道:“姐姐,這個是什麼苗啊?”
江華辨認了一會,确定這株一指長的苗的樣子和她記憶中的樣子一樣後,肯定地回答道:“小夜,這是稻。”
蹭蹭蹭蹭!!
話音剛落,一隻大型的不明生物就突然竄了出來,喘着粗氣雙目赤紅地四肢伏地,臉貼那顆稻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它生吞了。
陰暗爬行的不明生物:“米飯米飯米飯米飯!!!”
滿臉嫌棄的江夜朝那個滿嘴米飯的生物喊道:“朱翎前輩你幹什麼啊。”
不想承認自己認識這個丢臉前輩的江夜後退兩步。
她無語地看着熱騰騰的白氣從朱翎放大的鼻孔中噴出,精準無誤地罩住那株瘦小的綠苗苗,還是走過去拉了拉她朱翎的衣領,希望她能收斂點。
卻不想朱翎像是一隻餓了一個禮拜終于看到了肉的鬣狗,雙眼放光地看向了她。那綠油油的目光看得江夜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小夜啊小夜,這可是稻子,這可是大米飯!”
跳起來就是一套自由搏擊的朱翎哈哈兩聲,語氣越來越興奮:
“潔白的顔色,松軟的口感,入口微甜就是隻澆醬油也是超級好吃!而且怎麼吃都吃不膩!”
“哈哈哈哈死了這麼多年,沒想到我還能吃到米飯!”
“死前那段日子我可是一個月才能吃到一次米飯,終于終于!現在可以放開吃啦!蕪湖!!”
從前輩激動的話語中推斷出他們死前物資就不怎麼充足的江夜摸摸鼻子,選擇放棄從現在暫時聽不進人話的前輩入手,轉而去問她萬能的姐姐。
卻不想一回頭,看到的是姐姐堅定嚴肅的表情。
還未明白她随手一指的苗有多重要的江夜歪頭不解。
在瘋狂的“我要告訴所有人”“來人啊來人啊”“有飯吃了啊哈哈哈”背景音中,江華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情,開始了講解。
“小夜你應該知道吧,前輩們留下來的時候,徨安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
江夜點點頭,這個她聽姐姐還要前輩們講過很多次,那時的徨安千瘡百孔,多次阿爾塔納的暴亂讓夜兔們無法繼續生活在這顆星球。
哪怕頂住暴曬的陽光,哪怕應對驟臨的天災,哪怕面對成群的發狂的怪物,哪怕……拼盡所有。
迅速沙化的土壤讓他們急需緊縮生存區域,過大的溫差損壞了他們不少高科技設備,也帶走了他們很多族人的生命。
未知的兇殘生物頻頻出現,搶占了其他生物在生态圈的位置,簡直像是一場大洪水,對徨安來了場清洗,一次重置。
除了還對母星懷抱希望的夜兔在抵抗,其他的一切好像都變了。
真正促使夜兔離開的,是夜兔生育率的降低。
生物在惡劣的生态環境下會優先選擇自保,将所有能量用于自己的存活,但在徨安哪怕是春天,也沒用多少生物會選擇繁殖。
迫不得已的離鄉,幾乎所有的夜兔乘上了飛船飛向宇宙各處,四處漂泊,沒有一個真正的安身之處。
隻有勝利者,可以選擇留在這顆将死的星球。
在大批飛船起飛的那天,船上的所有夜兔都看到了,從星球深處蘇醒的巨獸如同種子頂開土壤一樣掀起了幹燥的沙石,發出了降世以來的第一聲吼叫。
一場盛大的告别。
江夜語氣淡淡,言語間所包含的痛苦與悲傷都因為她平靜的語氣消減了幾分。
長河滾滾,曆史的悲劇就這麼被概括成了幾段話,過去的苦痛也隻是現在的陳述事實。
見證過所有的江華點頭,為江夜補上她所不知道的一些細節。
“在最初的時候,異變還沒有很明顯,徨安和其他富庶的星球沒有多少區别。”江華沒忍住笑了起來,懷念地說道:“夜兔族的戰鬥力很強,飯量也很大,他們最大的煩惱除了今天和人打架損壞了什麼,要交多少賠償金,就是很簡單的一句:今天要吃什麼。”
“能在早期發現異變的開始,是因為所有糧食的産量都減少了。”
“芳林是最先發現不對的人。”
江夜驚訝:“芳林小姐?”
江華點頭肯定繼續道:“沒錯,芳林可是個了不得的家夥。”
“芳林發現糧食果蔬産量不約而同有了下降,留存的種子活性也降低了,情況幾乎是急轉直下,讓人來不及反應。”
“接下來就是連鎖反應,動物受到了影響變得狂躁攻擊性強,留下的物種越來越畸形。植被減少,可種植土地減少,人口也減少。”
“芳林不是沒想過改良種子或者……”江華暗暗指向了自己,“利用阿爾塔納。”
“但是統統失敗了哦。”
突然以倒吊姿勢出現的朱翎插入她們的對話,她單腳纏繞住聖樹上的藤蔓晃來晃起,倒是用這種姿勢平複了過于激動的心情。
她露出一副反胃的姿态,死魚眼地給自己轉了幾圈:“我當時給芳林種田種得都要吐了,每天兩眼一睜就是鋤地播種撒肥鋤地播種撒肥。”
“用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朱翎思考了會,頭上的小燈泡咻的一下亮了,
“627啊,天天過着627的生活。”
所謂627,就是早上六點起床,淩晨兩點睡覺,每天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是個兔子都想死。
她甯願被編進巡邏隊都不想幫着芳林做實驗了,yue!
朱翎松散的黑發遵循萬有引力垂下,她雙手橫在腦後,語氣放松地也跟着回憶了起來。
“那些種子種到地上要麼是不發芽爛在了地裡,要麼一發芽就發生了異變,完全變成了别的物種。”
“也不是不能吃,就是口感像在嚼石頭,吃多了反而不會覺得飽而是會感到饑餓。”
“這麼說起來我已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