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昨晚就挑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擔心起皺,還平攤在起居室的沙發上。早上起床後,他還沒來得及換上,倒先接到了江小海的電話。
挂斷了電話,正好,衣服也不用換了,他又挂了回去。
在衣帽間裡随便抽了件衣服,換好後出來,沈一一邊走,一邊掏出手機。他原本打算看一眼時間,結果一對上黑色的屏幕,神思開始恍惚,忘了要拿手機做什麼。
恍然間,他解鎖屏幕,下意識點進通話記錄,看見頂端還挂着“江小海”的名字,通話時間短短一分鐘不到。
這還是江小海第一次爽約,理由質樸到無懈可擊,明明一兩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事情,他卻吞吞吐吐,花了将近一分鐘左右的時間。
有必要如此麼,他又不是什麼吃人的猛獸,還會強制他,不讓他去嗎?
沈一輕輕“啧”了一聲,眼不見心不煩似的,鎖屏把手機扔回兜裡,同時嘴上還不忘嘀咕一句:“出息。”
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出息”的嫌疑人沈一,自接到那通電話後,就一直散發着低氣壓,把每一位路過他身邊的人,吓得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仿佛唯有離他遠一點,才能避免殃及魚池。
而敢于上前打探他怎麼了的人,卻隻得到了一句“沒什麼”的萬金油答複。
正主嘴硬到這個地步,哪怕是用阿基米德撬動地球的杠杆,怕是也難撬開他的嘴。既然問不到答案,他們便就此作罷,反正要難受,也難受不到他們身上去。
沈一保持着這樣的狀态,一直到中午吃完飯,回到房間,他懶得再換衣服,直接躺在了沙發上。
眼下他做什麼都不得勁,閉目養神想要睡個午覺,也遲遲無法安睡。
胡思亂想之際,容易失去對時間的精準感知。
沈一一會兒覺得時間走得很快,一會兒又覺得時間走得很慢,如此反反複複,鬧得他有些不得安生。
他閉着眼睛長歎了一口氣,想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正要抛開雜亂無章的愁緒,試試看能不能好好地睡個午覺,系統自帶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
頃刻間,他一個“驚坐起”,撈過茶幾上的手機一看,礙眼的“李山河”映入眼簾。
他怎麼忘了,自确認戀愛關系,他悄悄把江小海的來電提示音換了,換的還是《水邊的阿迪麗娜》的鋼琴曲,甚至不敢明晃晃使用帶歌詞的曲目。
在電話鈴聲即将挂斷的最後一秒,沈一手指劃過屏幕,按下了接通,聲音一如既往,仿佛一根直線,毫無波動:“什麼事?”
“Hi,bro,how are you?”
友好問候完,對面立馬切換了讨嫌的模式:“喲喲喲,讓我聽聽看,這是誰呀。開學快一個月了吧,馬上就要軍訓了吧,怪不得聲音這麼有氣無力,不得羨慕死我了,我在國外可不用軍訓。”
一頓莫名其妙的冷嘲熱諷,沈一啪的一下,把電話挂斷,随手将手機扔在茶幾上,仰面躺回沙發,兩眼愣愣地注視天花闆。
鈴聲再度不厭其煩地響起,沈一緊緊閉了會兒眼睛,就着這個姿勢,甚至沒往旁邊看一眼,一伸手就準确摸到了手機。
這回李山河打的是視頻通話,沈一眉頭緊鎖,在重重地呼吸之間,當屏幕一出現李山河的臉,他先發制人道:“有事說事。”
沒事就少來煩他。
李山河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後緩緩收了起來,茫然地對着屏幕裡的沈一道:“What happened to you,my bro?就算聽到要軍訓了,也不至于這麼大火氣吧。”
又不是頭一次參加軍訓,過去拉練都搞過好幾回了,有必要跟吃了槍藥似的。
“沒事是吧,沒事我挂了。”
眼看沈一的手指快要接近屏幕,李山河不好繼續腹诽下去,他趕緊叫停,免得再打去第三通電話:“有事,有事,真的有事,你先别挂!”
沈一高高舉着手機,定定地看了會兒李山河,就放下了手機,屏幕朝下蓋在沙發上。
李山河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屏幕慢慢黑掉,頓時茫然無措,大聲呼喊沈一:“怎麼就黑了,你信号不好?不是,你國内的信号也搞這一出?!”
“我在聽,”沈一閉着眼睛,擡手捏了捏鼻梁,“說吧,是挂科了,還是又沒錢了。”
趁着沈一看不見,李山河抓緊機會朝屏幕啐了一口:“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挂科?沒錢?我是那樣的人嗎,遇到事兒了才想到兄弟,就不能是打電話來問候兄弟,關心一下兄弟的感情生活。”
話音一落,李山河像是觸發到關鍵節點的NPC,立馬想起他打這通電話的目的:“對哈,我打電話來,就是想問一問你跟‘阿瑪尼’怎麼樣了。”
“說了多少遍,他叫江小海,别一天到晚給他亂取外号。”沈一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坐起來,拿起手機,質疑李山河,“你手機裡面的備注名是不是還沒改?”
之前沈一無意間瞥到李山河給江小海的微信備注名是“阿瑪尼”,追問之下還知道了,他連電話号碼的備注名也是這個。
為了區分阿瑪尼真正的品牌商,他特意在江小海的名字前加了個“江”字,連起來就是“江·阿瑪尼”。
被抓包後,他還嬉皮笑臉地問沈一,他是不是聰明又貼心,對此沈一無話可說,隻是命令他把名字改回來。
眼下看來,李山河去澳大利亞不僅沒有好好讀書,還玩上兵法了。
“一會兒回去就改。”李山河一手陽奉陰違玩得爐火純青,梅開二度他也絲毫不慌,光速認錯保證,至于改不改,等到梅開三度了再說。
“好了,說回正題,你最近跟小海兒怎麼樣了,有沒有照我說的,長嘴來除了吃飯,還要說話。”
沈一緘默片刻,手指又一次伸向屏幕:“沒其他事我挂了。”
李山河要是再聽不出來他真的有事,那麼這十幾年的兄弟情誼可就真錯付了:“咋了,分了?”
他語氣有多小心翼翼,内容就有多驚心動魄。
出乎意料的是,沈一沒有挂斷電話,他收回手,微微歪着頭,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李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