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弟弟，你來了！”

“跟你說了多少遍，是我來了！”何靈慧下意識揚起巴掌，卻因為身高限制，這一巴掌隻能照着兒子的腦袋揮去，她心想，已經夠笨的了，無奈隻好把手收回去。

“阿姨好。”三歲的沈一一身着幼兒園制服，懂事地先給何靈慧打了聲招呼，再轉頭面對人稱代詞一團糟的李山河，“早上好。”

年紀小小，話還少少。

已有幼兒園大班文憑的李山河不管不顧，嗷嗚一口，扒住沈一一不放，開心他們這對難兄難弟，總算可以一起去幼兒園吃學習的苦了，就沒注意到過去還會叫“哥哥”的小豆丁，連個人稱代詞都沒給他。

“麻煩你了，何律。”沈姮把兒子交給何靈慧，輕輕拍拍兒子的腦袋，叫他聽何阿姨的話，囑咐他有什麼事情，就用電話手表給爸爸媽媽打電話。

沈一一點點頭，由何靈慧牽起小手，乖乖地朝幼兒園走去。

李山河則像隻瘋了的猴子，一路上嗚嗚地怪叫，要不是何靈慧使勁拉住他，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一一真聽話，不像李山河這潑猴，第一天去幼兒園，就差沒水漫幼兒園了，哄好了，又原形畢露，上蹿下跳，放學了去接他，差點沒讓老師給我退貨。”

何靈慧正愁沒人聽她吐槽潑猴兒子，聽得懂的，怕傷到兒子自尊，沈一一正好。

她這番話，即幫助了小朋友轉移注意力，撫慰他第一次離開父母的不安，又不用擔心他記住多少，保住了兒子所剩不多的臉面。

沒曾想，剛入學的沈一一還沒什麼，得知不能跟好兄弟一個班的李山河，又給她上演了一出水漫幼兒園的戲碼。

哭得驚天動地，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個親媽不要他了。

好言相勸沒用，何靈慧就讓老師先帶沈一回班上，她拎起兒子的後脖領，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打算好好給他講一講道理。

沈一一好似親戚上門送的年貨，幾經轉手，現在落到了小葵花班老師的手上。

老師溫柔又耐心，尤其是伴随新學期新學生的鬼哭狼嚎，不哭不鬧的沈一一就顯得持重老成，天使一樣。

天使寶寶一直持續到午睡時分，躺到小床上，他仰躺正對天花闆的睡姿，悉悉索索換成了側睡，小嘴一撇，眼角隐約有些濕意。

“你在哭嗎？”

眼前陡然變出一張臉，瞬間把沈一一的眼淚吓了回去。

呃——

他瞪着一對濕潤的眼睛，哭腔憋成了一個響嗝。

不過周圍還有沒傷心完的小朋友，沈一一的打嗝聲在他們的襯托下，宛如一個啞炮。

“不哭了好不好，我給你吃糖。”

拉開一點距離，沈一一看清楚了眼前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對于尚未建立審美體系的他來說，隻覺得男孩面善，有種想要親近的感覺。

就是别的小孩還在戴口水兜的年紀，男孩已經可以很流暢地哄人，還把化得都能拉絲的水果糖喂進别人嘴裡。

分享完了，他還會笑得很好看地說：“我叫江小海，你吃了我的糖，就是答應和我做好朋友了。”

沈一一讓劣質的水果糖齁了下嗓子，他吸了吸鼻子，還在想江小海是誰，他怎麼就答應和他做朋友了，就聽見一個陌生的老師氣急敗壞道：“江小海，我找了你好久，你午睡不睡覺，跑人家小葵花班來做什麼！”

“桃子老師，我發現了一個漂亮小朋友，我來和他做好朋友，他剛剛吃了我的糖，他答應我了！”

“好好好，那我們先回去睡覺，睡好了再來和你的好朋友玩，好不好？”

“好的，桃子老師！”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離開，沈一一換了個方向，拉起被子蓋過頭，在黑暗裡咀嚼糖精味過重，吃不出來是什麼味道的水果糖。

原來是隔壁小菊花班的學生，他有些失落地閉上眼睛。

.

“一一，我們今天還一起睡，好不好。”江小海抱着能有他一半高的小枕頭，屁颠颠地又跑到小葵花班來，向沈一一發出午睡邀請。

沈一一坐在小床上，默默掀開被子一角，放江小海上來。

不放又能如何，第二天江小海還是會不厭其煩地跑過來，詢問他一遍又一遍。

兩個班的老師對視，都從彼此的眼睛裡看見了無奈。

這樣的戲碼，開學一個月來，幾乎每天都在上演，要不是每個班都有名額限制，他們都想把江小海打包裝好，送到小葵花班來。

江小海沒有那麼多心思，他順利擠入沈一的小床後，就心滿意足地摟着新晉好朋友的脖子，跟他臉貼臉，呼呼睡過去了。

聽話，又沒那麼聽話。

幼兒園兩個小班，可能隻有江小海會乖乖睡午覺，也隻有他會跑到别人的班上、别人的床上睡午覺，反正沈一是睡不着。

小床承載兩個小朋友還是有些勉強，沈一被江小海抱着，不能轉身，不能動彈，隻能跟天花闆面面相觑，睜眼到江小海醒來。

一個月足夠其他小朋友傷心完了，老師把學生哄睡，不管真睡，還是裝睡，都成功身退。

啪嗒——

教室的大燈熄滅，沈一總感覺哪兒不對，就看見趴在他身上睡覺的江小海爬起來，在他驚訝的目光中，伸手捂住他的嘴。

“噓。”江小海豎起手指，立在嘴邊。

沈一還沒從江小海裝睡的震驚裡回神，就看見他從兜裡摸出來兩顆糖，笑得仿佛偷到大米的小老鼠。

看包裝，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喂給他吃的水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