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4

東京的夜晚總是亮得刺眼。

唯川光希站在澀谷十字路口，望着對面巨大的電子屏幕。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某位偶像的新曲MV，少女甜美的笑容在霓虹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耀眼。他擡手看了看腕表，晚上十點十五分，正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

而他剛剛從辦公樓裡出來。

作為早稻田大學會計系的大四學生，他本不需要出來找實習。奈何他是交換生。作為交換生，想要在交流項目結束後留在日本，他需要一份拿得出手的實習證明，由雇主做擔保，才能得到居留權。

對外他是這麼解釋的，對老闆當然也是。

實際上，他本就是日本人。回國工作并不需要什麼“居留證”。那隻是掩蓋身份的一種手段。

他用假身份“三木川 唯”在澀谷知名的夜店“藍鹦鹉”找了個會計的實習工作。

目的當然不像是他對雇主說的那樣，隻是為了居留證。

事實上，藍鹦鹉是三合會背後的産業。作為港口區的老牌黑/幫，三合會名下當然有不少店鋪。這些店鋪既是成員們消遣之處，也是合理合法的資金來源，更是洗錢的好地方。

在他還小的時候，藍鹦鹉就是三合會旗下的産業了。

但現在，他要親手毀掉它。

唯川光希呼出一口氣。

現在他隻是個實習會計，還不能接觸真正秘密的賬本，但大學生廉價的勞動力也讓原本的會計不吝惜使喚他。一些不重要的、混亂的賬本，正在被他一一錄入電腦。

老會計很滿意他的工作，估計很快就會帶着他更新組織的财務系統，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他不需要将賬本帶走，隻需要找到賬冊裡的異常。

這麼大的黑/幫，他不相信所有人的力氣都往一處使。隻要能找到有關洗/錢的蛛絲馬迹，他就可以想辦法搞垮這個組織。

想到這裡，他伸手摸了摸西裝内側口袋裡的照片。

那是張一家三口的合影。整體有些發黃，邊角也有些磨損，但畫面中攬着幼小少年的成年男女的笑容依然清晰可見。

恍惚間，親戚家客廳裡的電視聲，窗外的蟬鳴，還有匆忙慌亂的腳步聲紛紛在耳邊響起。

空氣中混雜着汽車尾氣、香水味和居酒屋裡飄出的食物香氣。他揉揉有些酸痛的眉心，擡腳往租住的單人公寓走去。

等到了公寓裡，他才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信息。

謹慎地檢查了一遍公寓裡沒有人闖入，也沒有多出來什麼東西後，他才重新打開手機，撥通了電話。

“喂？”

“唯川君。”電話另一邊是個年輕的男聲。“情況怎麼樣了？”

“目前還在穩步推進。”

唯川光希，或者說，使用着唯川光希這個名字的諸伏景光，一隻手來回撥弄着打火機的上蓋，發出啪嚓啪嚓的動靜。

“别擔心，我找好了跳闆。”

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也免得聯絡人幹擾任務，諸伏景光和自己的聯絡人約定一個月聯系一次。

當然，這個人自然和上輩子不一樣。

隻不過為了避免自己願力收集不夠，又要重蹈覆轍，諸伏景光這次長了個心眼，不僅沒報真實姓名給聯絡人，也很少和對方見面，基本隻用電話、郵件聯系。

“唯川君……”

聯絡人相馬幸樹低歎一聲。

他這個學弟實在是太有主見了。本來公安給他安排的路線是做雇傭兵引起組織代号成員的注意，借此踏入組織。

可他在看過假身份後自顧自選擇了另一條路，還讓他們幫忙把身份背景做好。

唯川光希出國那幾年在國内是沒有記錄的，隔海相望的國家他們很難滲透，黑衣組織就更難了。

所以他要求公安把唯川在國外的經曆指向美國。

為此，他甚至專門去美國待了好幾個月，隻為完善身份設定。

公安在美國的線人幫忙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做了假學籍，将唯川光希加了進去。甚至還在校園裡搞了些風言風語，比如類似“你知道經濟系那個外國人balabala……”的話。

這種問話會在聽者腦海中建立一個簡單的印象。多數人不會去驗證本人是否存在，卻能騙過有心之人。

而後他回國，徹底接受唯川光希的身份，主動向三合會旗下的娛樂場所投了簡曆。

“我不明白。你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唯川的要求完全可以由我們來代勞。”

相馬幸樹是知道唯川光希這個身份提供者的要求的。

他希望殺死他父母的三合會現首領受到制裁，以及讓再也不屬于父母的三合會徹底倒台。

“完成這件事對我來說就是好處。”諸伏景光笑笑。“就算時間長了一點，也值得。”

說完他便轉移了話題。不是很想和聯絡人就這個問題繼續掰扯。

好在相馬幸樹隻是試着問問，沒有自作主張為合作者修改計劃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