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上有人，孟洛橋這話，倒吓不住他。

但這種小事兒，要是被大老闆知道了……

“啧！”

沒等他說話，孟洛橋繼續開口。

“小尤的消息，已經發給你了吧？”

小尤，便是之前洗手間裡，和别人做那事兒的同事。

他點到為止，繼續道：“要是不給工資，那我就去頂樓問問，随意改場，卡工資，到底是誰立的規矩？”

孟洛橋平時不愛說話，除了那點工資，也不太在意别人說他什麼，眼下說起話來，夾刺帶刀的！

聽到頂樓，經理的酒全醒了，眼神清明。

他冷冷地看着孟洛橋，嘴裡的話卻好似玩笑，“你說今天這事兒……”

“那老總就圖個新鮮，改兩場，沒了趣兒，到時候再改回來，不就得了？”

“我也難啊，你說說，人家為了包場，也砸了不少錢吧，你一直不搭理……”

經理想看孟洛橋的表情，奈何隻能見到他瑩白的下巴。

“是個人，都有脾氣不是？！”

又轉過話頭，想耍賴，“而且，誰說今天頂樓開了？”

孟洛橋當做沒聽到他說話，身形巋然不動，拿起手機，裝作要打電話的樣子。

“上次老闆的朋友，讓我進過頂樓的場子，留了電話，經理是要我因為這點小事，去打擾頂樓的貴人嗎？”

說話間，在手機裡點了幾下，對面的人頭上已經有了一層細汗。

今天樓上可是來了位大人物，要是那位不高興了，他九條命也不夠賠的！

經理又細細想了一會兒，孟洛橋平時的為人，和小尤可不一樣，他總是沉默寡言，不愛進場，隻喜歡唱歌，但固執起來……

咬咬牙，道：“算了！給你結！”

經理打斷孟洛橋的動作，拿出手機，迅速轉了賬。

心裡鄙夷，說到底，還不是做人不夠靈活，被别人撬了黃金場的位置！

都到酒吧上班了，裝高冷給誰看？！

不過就一個唱歌的，沒他又不是不能開門！

“是一萬八。”

孟洛橋收了一萬七千五百的轉賬，提醒他，“還有五百。”

“……呵！”

對面的人，罵罵咧咧，又轉了五百過來。

孟洛橋臉色不變，迅速收下。

收了錢，把剛才亂點出來的軟件一一關閉，這才往外走。

也就是今天對方喝了酒，又正好有不能惹的人過來，這才讓他騙過去。

像孟洛橋這樣的普通人，真有那群公子哥的電話，來人了能不叫上去？！

孟洛橋插着兜，往大門走去——

正門處有很多人撤場，因為下雨，三三兩兩地堵在門外。

他皺皺眉，轉身朝側門走去，那邊的出口，極少有人知道。

一邊走，一邊盤算，現在沒了這裡的工作，工資少了一大半，得快點找别的，要不然下個月沒錢給福利院那邊寄過去。

虧快過年了，得多賺點，要買書，還有福利院過冬的棉被。

地下室沒暖氣，取暖又是一大筆開支……

“唔……”

他想得入神，剛要出門時，不小心撞上一個路人。

“抱歉。”

孟洛橋微微擡頭，側身讓對面先走。

餘光中，看到了對方羊絨大衣裡純黑的西裝，他不認識牌子，但一看面料，就知道價格不菲。

兩肩相撞，對面正伸手撣了撣相碰的地方。

骨節分明的手指下，是明顯的嫌棄。

孟洛橋将頭擡高了點，轉頭看了眼，這人走過來的通道，盡頭便是頂樓的專用電梯。

他無意招惹，再次說了句對不起後，見對面沒有先走的想法，往前跨了一步，先行出了酒吧。

側門的通道狹窄，孟洛橋出門時，偏身過去，和對方擦身而過，鼻息間隐隐傳來苦感的木質香調，像置身于古老的原始森林。

一瞬而過，外面夾着雨的冷風一吹，空氣中滿是冷冽，苦感消散，隻餘餘香。

好聞，但是太冷了！

孟洛橋裹緊大衣，快步走向最近的地鐵站，在這快到零度的冬天，那裡算是免費的取暖室。

在他的身後，一個身影停頓片刻，望着他的背影，身上的大衣滲了雨水，渾然不覺。

“韓總。”

司機開車到腳邊，畢恭畢敬地打傘過來，韓上再度看了眼消失在水霧中的人，這才踏步上車。

“回公司。”

靠在椅背上，閉眼假寐，合上眼，又看到了那一瞬晃動的雪白。

少年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擡頭時，隻能見到冷白的下巴，在灰黑色的衣帽間，那一抹白，格外顯眼。

想狠狠捏住，咬上去，毀掉，印上紅痕，一定很美！

韓上猛地一睜眼，他很久沒睡覺了，是病情又加重了嗎？

揉了揉突突脹痛的太陽穴，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打開來。

前面的司機小心地看了眼後視鏡，見老闆又開始工作，習以為常地轉過頭去。

後座上的人，一路上盯着文件，始終沒翻頁……

黑色Aston Martin開到公司門外，韓上獨自上了樓。

韓氏的辦公樓，六十層高，出自意大利著名的大師之手，已經成了京都有名的地标建築。

而韓上的辦公室，在頂層。

現在已經快到早晨七點，正是人群蘇醒的時候，外面車流逐漸增多，從頂樓俯視，像夜空中出現的星光點點。

下了一夜的雨，從落地窗上滑下，無端地讓人安心。

這樣的天氣，可能别人不會喜歡，但卻是韓上的最愛。

靠坐在沙發上，聽着細密的雨聲，心裡難得平靜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