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裡撿到的?”
“五大道的公交站旁邊。”
“隔壁的蛋糕店,每天都要把沒賣完的蛋糕扔掉,我偶爾撿回家吃。蛋糕本身不重,今天提在手裡,覺得重量不對勁,就打開……”
派出所裡,孟洛橋的面前,是一邊打字,一邊詢問的警員。
警員聽到面前的人這麼說,擡頭看了眼。
進到派出所,孟洛橋把棉服的帽子脫下,隻剩一頂鴨舌帽。
修長的身形,幹淨的外套,即使穿着不是很好,但也不會想到,這個年輕人,會去撿蛋糕店不要的食物。
因為他一看,就是有正經工作的人,不是流浪漢。
出于安全考慮,警員還是提醒他,“蛋糕店扔掉的蛋糕,屬于臨期産品,吃了很容易不舒服。”
孟洛橋的眼睛看向他,聲音直白又沙啞,“我沒錢。”
他渾身上下,隻有五塊錢,沒有錢,所以去撿東西吃。
這是很正常的一個邏輯。
“……”
那雙眼睛,看過來時,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和情緒。
警員還想說什麼,被噎在喉嚨裡。
“……稍等。”
他辦案的效率很快,通過路邊的監控,直接鎖定了停在對面的賓利。
警員在裡面打電話,看向外面等着的人。
他就那麼坐着,背部流暢得像一條線,低着頭,安靜地等着。除了筆錄外,也不說話,連旁邊給他倒的熱水,也沒喝一口。
等警員打完電話出來,孟洛橋才微微轉頭。
“找到失主了,他說謝謝你,但人已經到國外了,讓你拿回去就行。”
孟洛橋一怔,心裡恍然,這五萬對于他來說,是救命錢,但對于京都的人來說,連零花錢都算不上。
“不用了。”
他站起身,拒絕道:“找到失主就好,我先回去了。”
警員伸手想挽留,“诶……”
“失主送你了,你不是沒錢嗎?!”
眼看人已經出去,走向下着雪的室外,不由得想起電話裡,領導的話。
“那位說了,務必要想辦法,讓對方拿回家。”
“還有,别透露是故意給的。”
警員看着手裡的現金,又看看空蕩的屋外……
那可是他沒權限查看的大佬!!!
這讓他怎麼交差!
傻子!有人送到手上的錢也不要!
孟洛橋回到出租屋時,已經四點過,在警局浪費了一些時間,又在路上連轉了幾趟公交車,剛好些的身子,又開始發起燒來。
吃了藥的身體昏昏沉沉,打開直播軟件,來了消息。
對面已經通過關注請求。
孟洛橋打起精神,坐在床邊打字,“你好,我是你關注的唱歌主播。”
“你送太多禮物了,成年了嗎?沒成年的話,可以申請未成年退款。”
韓上坐在辦公桌後,整個人帶着焦躁。
他回到公司,洗漱好,開始準備聽歌。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嘗到飽睡後的甜頭,讓他欲罷不能。
看到對面的請求關注,破天荒的同意了,就為了第一時間,能看到他的直播!
但從十二點,一直等,等到兩點,三點,直到四點,還不見直播間開播。
耐心不多的人,此時已經到了極限。
手裡的文件被他翻得嘩嘩作響,卻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叮——”
他随手拿過來一看,上面顯示有兩條私信。
韓上微眯着眼,發過去,“成年了,你什麼時候開播?”
沒等對方回話,又問,“現在播嗎?”
孟洛橋發送完消息,已經裹好被子,準備休息了,想着對面的人,估計要起床後才能看到消息。
身體不舒服,晚飯吃了昨晚的蛋糕,現在又餓又困,因為冷,膝蓋又開始疼。
沒想到對方回得這麼快!
“那你也别送了,喜歡的話,每天一個熱氣球就好。”
【。:你現在開播嗎?】
孟洛橋卷了卷被子裡,被凍傷的腳,打字:今天不播,身體不太舒……
【。:開播嗎?】
對方似乎很急切。
孟洛橋看了眼時間,快到五點了。
想了想,把打好的字删掉,問他,“這個點還沒睡覺,是失眠嗎?”
韓上作為韓氏集團的掌權者,整個京都,有太多人盯着他,他的病,除了雲宴幾人,很少有人知道。
看着聊天框裡的字,沒立即回複。
孟洛橋見對面沒回話,發了段語音過去,“我私信給你唱吧。”
對面之前送了太多禮物,他也不好拒絕。
從床上起身,随便唱了兩首歌。
沒有伴奏,他的聲音還帶着啞塞,在寂靜的夜裡自帶回響。
韓上點開,那顆從晚上開始,就一直亂騰騰的心髒,悠地安靜下來。
像是一頭躁動的猛獸,突然被安撫……
兩首結束,消息顯示已讀,孟洛橋又連着唱了三首。
“晚安,謝謝你聽我唱歌,睡覺吧。”
過了十分鐘,最後一句話,仍顯示未讀。
他才關了手機,把自己蒙到被子裡,睡過去。
*
這一覺,孟洛橋睡得很沉,一直睡到中午,才緩緩醒來。
睜眼時,還帶着剛醒來時的怔忪。
淺眠的人,很少能睡到這種時候,樓下的市場,甚至沒有把他吵醒!
冬日的暖陽,從沒有簾的窗戶射進來,剛好落到他伸出去的腳上。
今天是個好天氣!
孟洛橋起床,把家裡拖了一遍地,閑下來後,去了頂樓,拿出那本許久沒用的本子,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
那是他的詞曲本,已經用了一大半,隻剩最後十來張紙了。
畢業後,為了賺更多的錢,已經很久沒動這個本子了,今天難得精神好,又沒工作。手指一邊打着節拍,一邊聽樓底散市的聲音。
不一會兒,嘴裡哼着輕快的調。
哼完後,又兀自笑出聲,把本子翻了好幾頁,每一頁,都一邊輕聲唱兩句,偶爾在上面改動一下。
他很早就開始作詞作曲了,甚至還參加過選秀。
孟洛橋來到京都,什麼都沒有,隻靠一腔孤勇。也是那段時間,他才明白,這個世界的運行,原來是有規則的,努力這個詞,有的時候看起來,十分可笑。
甚至,還可能為他人作嫁衣……
他那時的願望很簡單,上節目,讓更多的人看到他,這樣的話,也許他的父母就能認出他了。
但随着福利院的補貼越來越不夠用,裡面的殘疾兒童也越來越多。
他不得不放棄毫無結果的比賽,去打兩份工,三份工,一次次地把錢轉給院長,用作療養費。
孟縣很偏僻,為了讓福利院繼續經營下去,孟洛橋花光了所有力氣。
他并不是聖人,也有自己的考慮。
帶着微薄的希望,他想,若是福利院繼續經營着,或許他的父母找他更方便一些。
他堅信自己的父母在某處一直找他,隻是現在沒找到而已。
如果福利院關掉,那所有關于他的線索,就徹底沒了!
所以,他必須讓福利院繼續開下去!
太陽搖到頭頂,頂樓空蕩蕩的,直直曬在孟洛橋的臉上,冷白的雙頰,在這個冬天,第一次有了熱意,帶着健康的粉色。
“好暖。”
他閉眼仰頭,盡情地接收這份難得的溫熱!
中午去樓下買了份熱的素湯,就着冰箱裡的過期蛋糕,吃了一頓豪華的午餐。
直播軟件裡的五百塊錢,被他取了出來,比前幾天稍微好過了一點。
甚至想着,要不要買一個暖風機,或者一床厚點的被子。京都的晚上,實在難熬,手腳就沒暖和過,這樣下去,他的腳遲早會發炎長膿,若是再嚴重點,就要截肢。
他不喜歡生病,生病時,最擔心的,不是身體,而是沒錢治病。
沒有社保卡,每次生病,隻能熬,熬不動了再去買藥,買最便宜的也覺得貴。
吃完飯,曬夠了太陽,從頂樓下來時,孟洛橋的手機響了。
是鄭院長。
他一愣,鄭院長知道他忙,一般不會給他打電話,除了需要錢,或者福利院的事兒。
“小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