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暖,積了一冬日的雪漸漸消融,枯樹枝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汪起一片水窪。
後山坡上的雪也化了,雨水流進門口的河裡,水面上漲,凍了幾個月的冰松動了,村裡人也開始出門活動,憋了一冬天的孩子們下水撈魚,被大人看見,一個個撈出來打屁股。
這會才二月,水還很冷,哪個孩子下了水凍出來好歹,家裡都不好過,大人隻是打一頓還算是輕的。
清哥兒出了門,在院裡懶懶的伸了個懶腰,他肚子還很平坦,才三個月,穿着棉衣看不出來,但是臉上挂了肉,怎麼看怎麼圓潤飽滿。
桂花樹下的雪人已經化了,隻剩下兩個看不出原本是什麼的雪堆。
“起了?盆裡倒了熱水,來擦擦臉。”
王連越從竈房裡頭探出頭來,他火氣壯,已經換下了厚棉衣,隻穿了件去年的襖子,不似清哥兒還唔得嚴實。
“今日這麼暖和,我能出門走走了吧?”清哥兒聽話的擦了擦臉,熱水水汽在臉上慢慢升起,襯得他臉色紅潤,“在家裡好無趣,骨頭都躺懶了。”
“成,别去河邊,那人多,怕你碰着了,”王連越點點頭,進屋裡将鍋裡煮的粥盛出來,“去漁哥兒繡繡帕子也是好的。”
“我曉得,你别太擔心,”清哥兒好像了,進了屋坐下,端着碗沿着碗邊抿了口粥,“都在屋裡悶一個月了,眼下過了頭三月,怎麼着也安生了。”
王連越隻是笑,也不反駁,他确實太擔心了,整一個月都沒讓清哥兒去竈房,愣是自己把面條鹵汁學了七八樣,換着花樣做,面條吃膩了,就跟蘭玲姐家換了饅頭,炒幾個菜。
吃着飯,王連越想起個事。
“馬大膽家去年買了幾頭羊回來,昨天我看都長大了,咱們買兩頭母羊回來養着,等着給孩子喝奶。”
“多錢?貴的話就等到生了娃娃,直接買奶算了。”清哥兒問道。
冬日裡王連越也不少上山,但是為了安全,沒獵到什麼值錢的東西,清哥兒閑的無事,也做了些繡品,加上花銷,零零散散攢了五六兩銀子,家裡現在隻剩三十兩。
眼看着就要開春,做花脂也要本金,請人的工錢,買原材料的錢,哪哪都要花銀子,若是王連越他們幾個漢子南下,窮家富路,留給王連越傍身的錢必不可少,那又是一筆錢,清哥兒總是想着要節省。
“沒多貴,咱們買半大的羊,兩隻不過五兩,養半年,長成了拿去配種,到時候即有奶,又能得羊崽子拿去賣。”
說話間,王連越利索的收拾了桌子上的碗,拿了抹布擦幹淨桌子,起身去刷碗。
聽着價錢還行,而且不會虧,清哥兒點了點頭,說:“行。”
“那下午了我去買回來,”王連越将碗放好,“去漁哥兒家?我陪你一遭,正好去河邊趕了鴨子回來。”
清哥兒有孕的事,臨近幾家都知道,他去時,漁哥兒正抱着晴哥兒坐在院子裡曬太陽,王子堯沒在家,聽說是跟着丁菊花回她娘家了。
丁菊花娘家裡老人去世了,辦喪事,他們回去奔喪,她家她這輩有五個孩子,她是老大。
家裡人丁興旺,不似王子堯父親沒個兄弟,兩個弟弟兩大家子人三代同堂,加起來快二十個人,丁菊花和另外兩個妹妹,都嫁在别的村子,在家做閨女裡不受待見,所以不怎麼回家探望。
清哥兒挎着籃子來找漁哥兒繡花,但是看見晴哥兒早忘了還要繡哪門子花,隻顧得哄孩子哄得高興,晴哥兒七個月大,還不會說話,逗他的時候,隻會發出“呀呀”的叫聲。
“别抱他了,這會正調皮呢,再踢到你肚子裡的寶寶咋辦。”清哥兒要張手抱,漁哥兒連忙拒絕了,晴哥兒這麼大正是調皮的時候,手啊腳啊總是亂動。
“一個兩個都這麼擔心,我倒是覺得還好啊,你當初懷的時候有什麼其他症狀嗎?”
清哥兒歎了口氣,他時常懷疑是不是谷大爺說錯了,他除了胖了點,其他什麼感覺也沒有,王連越倒是整日裡小心翼翼的,這不許他做,那不許他做,連夜裡親一下也不給了。
“好像也沒有,除了前幾個月胃口差了些,後面肚子重了,腰疼了些,腿腫了些,沒什麼其他的了。”漁哥兒思索了半天,便想到什麼說了說什麼。
“那還沒有什麼?怎麼懷個孩子處處都不舒服。”清哥兒撇嘴,擡手摸了摸肚子,但擱着衣服什麼也摸不到。
兩個人正聊着閑天,王子堯回來了,見清哥兒在這也不驚訝,放下東西洗了洗手,将漁哥兒懷裡的晴哥兒抱了起來。
“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娘呢?”
漁哥兒沒了懷裡的孩子,落了個松閑,終于能拿起針線來縫了幾針,為了孩子的衣裳,他沒少練繡技,雖不說做的衣服多好看,但是穿上身還是可以的。
“她留下多住幾天,跟兩個姨姨許久不見了,聊聊天。”王子堯抱着晴哥兒逗,讓他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