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哥兒他們要走時候,花姨母差人擡了兩個箱子追來碼頭來送。
“這是當年你小爹的嫁妝,他沒來得及帶走,今天我便想着一起給了你。”
箱子裡是各式各樣的珠寶首飾,還有不少地契,算下來說是千兩白銀也不為過,清哥兒擺手不願意收,花姨母便又要哭,身後陳家一家子人連忙勸,清哥兒不收也不行了,等東西搬上船,花姨母才重新笑起來。
“姨母,姨夫,姐姐,姐夫,水邊風大,早點回去吧!我們平安到家了再寫信回來!”
清哥兒扒在船邊用力揮手,這一趟仿佛讓他有了歸宿,沿河村的三間青磚瓦房是家,江門短暫留宿的地方也是家。
這一趟帶了不少東西,都是些好貨,光楊改哥點名要的螃蟹就裝了兩大箱子,還帶了不少曬幹的鮮貨,可以保存好久,清哥兒還特意買了幾株辣椒苗,想着回家種上。
又坐上船,大人們站着聊天,秋生跟晴哥兒蹲在甲闆上,也偷偷聊天。
“是回家嗎?”秋生問。
“是回家呢。”晴哥兒回。
晴哥兒頭上簪了兩朵淡藍色的風鈴花,身上也穿了件藍色的輕紗薄衫,秋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清哥兒注意到了,連忙拉着他的手,怕他又要伸手扯。
“我不打哥哥,不扯花。”
秋生掙紮出來,雙手叉腰跟他小爹保證。
清哥兒半信半疑的松開手,隻見他從兜裡掏出來一個,刷了藍漆的木雕蝴蝶來,這是陳雪家的大兒子送給他的離别禮物,他寶貝的緊,連清哥兒也沒多摸過。
“給哥哥。”秋生伸出手,将木雕遞給晴哥兒。
“這麼貴重,我不能要。”晴哥兒擺手,他看得出那蝴蝶做工很精緻,不肯要。
“不重,好看。”秋生聽不懂,隻是舉着硬要塞給他。
“那,我……”晴哥兒摸着身上,沒有什麼能送出手的東西,有點急了。
“花花好看!”秋生視線一直停在他頭上。
晴哥兒攥着蝴蝶木雕,猶豫了一下,将頭上的風鈴花摘了給他,這花是小爹随手給他插的,應該不重要吧,他可以決定送人吧……
“姜歲呢?”
清哥兒環顧了一圈,船快開了,他都沒看見姜歲上船,梁山倒是上來了,隻是自顧自的靠在一旁發呆。
“是啊,他人呢,船要開了呀。”聽清哥兒這麼一問,漁哥兒也說道。
平時姜歲都同梁山黏在一起,他們自然而然的以為,人跟着梁山上船了。
“不用找了,他不跟着走。”梁山聲音沉悶,仔細看臉,也是一臉疲倦,不知道有幾日沒有休息好了。
“什麼意思?他去哪?”清哥兒有些急了,姜歲一個哥兒能跑到哪裡去,他在江門又無親人,怎麼敢一個人待着,“一個哥兒舉目無親,遇到壞人怎麼辦?”
梁山顫抖着嘴角,半天說不出話。
“還有一刻鐘船就要開了!沒上船的抓緊時間!”
船頭上的船工已經開始喊了,他們一群人圍着梁山幹着急,清哥兒見梁山悶葫蘆一個,實在是急了,想着下船去找人,王連越見狀,揍了梁山一拳。
“人呢?别像個懦夫,讓人看不起。”
“他說要自己走,他不願意跟我過日子。”梁山捂着臉喃喃道。
這一個月以來,姜歲處處都表現着,要跟他好好過日子,如同尋常夫夫一般,他早就在心裡想好了,回去以後怎麼提親,怎麼成親,怎麼養小家,甚至把未來孩子起什麼名都想好了。
結果呢,結果在他滿心歡喜,送給姜歲銀簪子做定情信物的時候,姜歲卻沒有很高興。
“我同你過這一個月,夠我往後日日懷念了,梁山,我不能陪你回去。”
那日晌午,桌子上的涼面散發着香氣,梁山剛坐下,筷子還沒拿到手裡,姜歲便把頭上的銀簪子,摘下來還給了他。
“什麼意思?”梁山筷子又放回桌子上,他擰着眉頭盯着那根銀簪子,實心的,又雕刻着花樣,他精挑細選的好久。
“字面意思,我這個身份,肯定要找一個人無人認識的地方,才能過安生日子。”
姜歲不說話,拿起筷子準備吃飯,他夾了一筷子涼面塞進嘴裡,聽見旁邊摔碗的聲音,梁山怒不可谒,站起身來,拳頭緊握,指尖泛白。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沒想怎麼樣。”
姜歲歎了口氣,放下碗筷,雙手環胸,表情平靜的如同一片死水。
“平平淡淡的過好這幾天好不好?”他哀求道:“等你回家,可以娶媳婦,生幾個孩子,幸福美滿的度過一生。”
“我隻想娶你,”梁山不明白,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我也隻想跟你生孩子。”
姜歲卻不看他,他低下頭閉口不談。
“吃飯吧。”
“昨天他就離開了,什麼也沒跟我說,”梁山回憶到這裡,吼了一聲,“我找了整整一夜!”
“我在今天早上的時候,終于在找到了他。”梁山聲音小了下去,臉上挂着怒氣,憋悶,甚至有幾分難以接受。
姜歲換了身新衣裳,在江邊散步,很是悠然自得,頭上戴了兩朵海棠。
“我看到他,他将頭上的簪花送給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