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崔璟同居半載有餘,崔璟日日都要換裝束,寶冠金帶無數,足足裝了兩個箱籠,可腰間總系着一枚白玉蓮花佩,不曾換過。
他也曾多嘴問過一句,知道那是崔家子弟的族佩,是身份的象征,最是貴重。
崔璟好裝飾,那玉佩的絡子會配着衣裳顔色更換。
白雀瞧着崔璟喜愛各種紅绯衣裳,想着多打幾個配紅色的絡子,就算他針腳粗糙,也總有一個能入崔璟的眼。
絡子瞧着不費事,但真想打好看,得頗花些心思時間。
白雀白日瞧着清閑無事,其實也要做許多事。
崔璟好潔,白雀每日上午都要打掃卧房,收拾枕衾,熏熨衣裳,等午間吃了飯,下午就得出去買晚飯的食材,準備給崔璟做晚飯。
崔璟人情交往繁多,很多時候不回來吃飯,可他還是得備着,等崔璟酒宴回來給他做醒酒湯或者宵夜。
若沒有宴飲,晚飯過後他便要準備沐浴洗漱的器具熱湯,等崔璟看完書,處理完正事,他們便會上床,歡好與否全看崔璟,不過細細算來,一月有二十日他們夜裡都會行雲雨之事。
像給阿華熬藥送飯,給宋順心送點心之類的事都是抽空做的,他的每一天緊緊圍繞着崔璟。
這樣的日子既平靜又溫馨,是他從前不敢妄想的生活。
回到小院,白雀打絡子打累了就溫習阿華教他的字,一下午反反複複倒把中午學的溫習了兩遍。晚上崔璟回來,絡子自然沒空打了,白雀也不想浪費與崔璟相處的時間,乖乖坐在他腿上,随他撫摸。
轉眼就到了三月二十,這日宋順心放旬假,白雀便請她去吉慶樓吃飯,提前過生辰,即便這壽宴隻有他們兩人。
開春之後宋長貴又跟賣皮貨的商隊去了南邊,大概六月才能回來,雖說離家時間長,不能時常去看望閨女,但一趟掙的錢能頂原先打一年的獵,宋長貴還是去了。
中午客人不比晚上,吉慶樓的迎客小二見宋順心是個姑娘,又聽是兄長給妹妹過生辰,便引着兩人去了二樓,還安排了個有屏風隔檔的靠窗位置。
“哥,還是你對我好。”宋順心點好菜,笑眯眯地看着白雀,“今日你破費了哦。”
白雀笑着搖了搖頭,“不破費,順心,你開心就好。”
“我當然開心了,我都坐二樓來了,你瞧,這街景多好看。”
吉慶樓乃城中第一高樓,頂層可俯瞰薊州城全貌,非權貴仕宦不可登臨。下面幾層有錢便可留位,尋常有幾個閑錢的市民大多坐在一樓打牙祭,畢竟上了二樓便要多給雅室錢了。
他倆來得早,算是吉慶樓中午的第一桌客人,等他倆開始吃飯,佐餐的琴聲袅袅傳來。
宋順心笑道:“嚯,怪不得這吉慶樓上樓要加錢,原來是有樂曲下飯。哥,你别說,這琴聲還挺好聽,這錢花得值。”
白雀端着碗卻笑不出來,這琴聲他太熟悉了,可是這彈琴之人怎會出現在吉慶樓?
“哥?”宋順心見白雀怔愣,用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麼了?”
白雀回過神,思忖片刻後道:“順心,我出去再加個菜,你先吃着。”
“哎呀,這都五個菜了還加啊,吃不......”沒等她說完,白雀便一溜煙跑出去了,宋順心笑眯眯地夾起一隻芙蓉蝦送入嘴中,今日提前過生辰,哥哥疼她,再多兩個菜她也吃得下。
白雀循琴聲而去,果然在二樓中央瞧見了故人。
含杏。
是白雀原先在南館服侍過的頭牌。
他不是被人贖身了嗎,不是去過好日子了嗎,他怎麼在這裡?
“客官,您有什麼吩咐?”在門外伺候的小二原以為白雀帶着妹妹出來吃飯,是個正經人,沒想到也跟那些纨绔色胚一樣。
“沒...沒什麼。”
輕紗浮動,遮不住含杏清麗容顔,更遮不住那彈琴的曼麗身姿。
白雀看了一陣确定琴師便是含杏,回過神對小二說:“麻煩你再送一盤招牌點心給我妹妹。”
小二連聲應了,見白雀直直盯着琴師,不肯離去,提醒道:“客官,咱們吉慶樓可是正經地方,那位琴師隻彈琴不做别的,您呀就别動心思了。”
這琴師來了兩年有餘,瞧上他的人多了去了,人家靠琴技吃飯也不貪圖榮華,從未跟人出去過,這愣頭青還是别做夢了。
白雀聽完臉頰一紅,磕巴解釋道:“我..我沒那個意思......”
小二見狀呵呵一笑,道:“算我多嘴,您願意站這兒聽便聽吧。”
白雀走近了些,帳中人似乎也瞧見了他,紗幔翩跹,四目相對。
“含杏哥。”
帳中人微微颔首,指間卻不曾停歇。
白雀見他朝自己做了口型,頓時明白現下不方便,略站了片刻便回去了。
糕點早送入雅室,宋順心吃得腹脹但還是在與那一盤紅豆桂花糕做鬥争。
“哥,小二說你解手去了,不過你解手怎的這麼慢。”宋順心摸了摸凸出的肚子,“是不是最近脾腎不好,來,擡手,我給你摸把脈”
白雀笑笑,乖乖擡手讓宋順心摸脈。
宋順心摸了一把,她哥除了身體虛了點,并無大礙,“哥,你身子有些虛啊,平日不要太過勞心勞力,對身子不好。”
“曉得了。”
宋順心知道她這哥哥最是勤快老實,若郡主别院的其他仆婢求白雀幫忙做活,白雀一定會幫,她雖然比白雀小兩歲,但嘴巴卻比白雀厲害得多,叭叭說了好一陣,教他如何拒絕别人的請求。
白雀現下心中隻有含杏,隻胡亂點頭,連飯也吃不下了。
含杏,你為何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