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桌珍馐下肚,宋順心撐得扶腰,白雀見她撐着了,連忙跑到街邊水店買了一碗山楂茶。
宋順心喝了山楂茶又繞着吉慶樓走了一圈,肚子才舒服些。
白雀接過如意齋掌櫃包好的點心,認真囑咐宋順心:“順心,下回可别把自己吃撐了,對胃腸不好。這些點心今日就别吃了,明兒再吃。”
宋順心乖巧點頭,道:“曉得了,對了哥,我聽徐師弟說你救了一個書坊夥計,這可是真的?”
白雀道:“也不算救,他年幼無依,我...不過搭把手。”
搭把手就敢花三貫錢給不相幹的人買藥?宋順心歎了口氣,她這哥哥出身微賤,良心卻比世人都高。心懷仁善是好,可哥哥性柔嘴笨,她怕這顆好心會被人糟蹋。
“哥,那夥計人品如何?對了,你買藥便算了,可别看他孤苦便舍錢啊,人心難測,你......”宋順心從吉慶樓念到安濟堂,說了一路,生怕有什麼說漏了。
"記住啦。"白雀摸了摸宋順心的頭。他明白宋順心都是為了她好,這樣不厭其煩地叮囑,隻有家人能夠做到。
不用教白雀識字,宋順心便節省了大半個下午,她向來勤學,這半日她也不貪玩,乖乖回去看醫書練紮針。
送完宋順心,白雀忙不疊奔到吉慶樓,此時過了飯點,樓中空蕩,小二見白雀折了回來,以為他掉了什麼東西,連忙上去詢問。
“他是來找我的。”
白雀正欲解釋,含杏從紗帳中款步而出。
“水先生,您這是......”小二見含杏出來了,心裡覺得奇怪,連密陽林氏的公子都不曾跟水先生搭上話,這小子何許人也,竟能讓水先生主動說話。
水含杏走到白雀面前,仔仔細細打量一番才道:“長大了。”然後朝小二說了一句,“送些茶來。”
小二暗忖這小子多半與水先生是舊相識,連忙請兩人入了一間雅室,然後便下樓煮茶去了。
水先生可是東家的心尖兒,既是水先生的舊相識,得煮好茶相待。
雅室清幽,兩人對坐,不等白雀開口,水含杏先問白雀為何在薊州。
白雀将來龍去脈說與了水含杏,水含杏聽着聽着那兩彎煙眉就皺了起來。
“含杏哥,你...怎麼也在薊州?”水含杏性子冷,對誰都是淡淡的,但他是南館中為數不多不欺負白雀的人。
水含杏抿了一口茶,并沒有回答白雀的問題。
白雀自讨沒趣便不再多嘴,隻默默啜茶。
過了一陣,水含杏問道:“你如今被養在外面,他可有欺負你?”
“沒有沒有。”白雀放下茶盞連連擺手,“他不曾欺負我,我現在過得很好。”
水含杏冷道:“做娈寵哪有過得好的?你诓我便罷,可别把你自己也騙了。”
白雀喉頭滑動,頓了頓才道:“含杏哥,我現在...真的很好,他...待我很好。”
“情愛不過過眼雲煙,留不住,久不了。”水含杏看向窗外,藍空中迤着流雲,藍白相襯,恰似一對恩愛眷侶。
“我明白。”
“你明白?”水含杏扭過頭,如畫面容露出一絲猙獰,“你才幾歲,你不明白。如今他待你好不過是有利可圖,你還指望他一生一世待你好?”
“我...真的明白。”白雀直直望向水含杏的眼睛。水含杏生了一雙流光含情的貓兒眼,即便面若寒霜也平添風情。
“冥頑不靈!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信了那厮的甜言蜜語,什麼一生一世,都是騙人的...你何必再陷下去,你當真是......”
話音未落,那雙漂亮貓眼便滾下了淚。
水含杏一想到當年便心疼難耐,他自诩聰明,以為能玩弄人心,到頭來卻一敗塗地。
隻要動了情,哪裡還有勝算。
“我...從未想過與他一生一世。”小扇似的眼睫垂下,白雀的指甲嵌進掌心,“他出身顯赫,我...不過是他養在外面的玩意兒...他以後會娶妻納妾,我自然會被厭棄。”
“你既知道為何還對他......”水含杏心頭大震,這孩子容貌才情遠不及自己,心也柔軟善良,如何玩得過那些身居高位之人。
高處不勝寒,那些人大多心狠意狠,今日捧你如天上明月,明日就能踐你如腳下塵埃。
白雀服侍過他三年,最是貼心周到,他不願讓這個孩子吃自己吃過的苦。
水含杏見白雀說起那人時眼中皆是柔情,已然種下情根,難道他以為自己逃得脫?
“他對我很好,我...喜歡他。”
水含杏沒想到白雀如此直率,心中愈發不安,“小雀兒,懸崖勒馬還來得及。我...當年和你一樣,如今我才知道情愛不過鏡花水月,到最後都是一場空,我已嘗過這苦,你莫要......”
“含杏哥,雀兒明白你的意思,可如今我...舍不得。”白雀腦中閃過與崔璟的點點滴滴,是崔璟說喜歡自己,隻要崔璟一日不厭,他便不會離開。
他們之間天懸地隔,崔璟的喜歡就像他的名字,閃耀美麗,珍貴非常,而自己的日子太暗了,需要美玉的光彩。
水含杏歎了口氣,問那人年紀幾何,什麼身家,什麼脾性,這半載給了多少金銀珠寶,他準備教白雀再撈些錢财,也不枉費白雀癡情一場。
“什麼?”水含杏聽完白雀的話,難以置信,一雙貓兒眼瞪如銅鈴,“你别給我說你白給他睡了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