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陷入一片明暗交織當中,周圍也陷入一片平靜。
淺淺的水窪在地上積起,卻沒有哭的聲音。
長煦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世人口中的長煦有千百張面孔,但冷酷這一詞出現的頻率格外地高。
長煦确實是一個冷酷的人,哪怕此刻她抱起自己的動作再如何溫柔,齊甯都無法忽視對方此刻問出的那句冰冷話語。
她說:“昔年你滿月之際,我曾贈你一塊美玉,如今那玉在何處?”
許是之前被驚吓得太過,再次聽到這樣冷淡的質問,齊甯并未像之前那般慌亂得大腦空白。
她強迫自己冷靜地提取着長煦話中的信息。
原著中确實提到過這樣一塊美玉的存在,那是幼年女主能憑孩童之身在重重追殺之下保住性命的關鍵。
正是這一塊美玉的存在,女主才能保全性命,堅持到長煦的到來。
在得知自己身處書中世界的那一瞬間,在得知救下自己的人是女主的師尊長煦那一瞬間,她并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成為了所謂的書中女主。
可她依照書中信息反複确認,最終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并不是書中那位前途光明的正道天驕。
齊甯心中沮喪萬分,卻顧不得沉湎其中。
所幸,在迎接今日的命運審判之前,齊甯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孩童熟練地給自己的話語包裝上無辜可憐的語氣。
她神色惶惑,卻強裝鎮定,聲音顫抖着詢問:“什麼……什麼美玉?我不知道。”
好似先前所有的溫柔都不過是錯覺,長煦此刻的作為毫無溫柔可言。
仙尊聲音淡淡,冷酷地做下宣判,“撒謊。”
孩童再次哭泣起來。
她委屈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孩童抽噎着說:“我醒來時,隻記得自己的名字,至于其它的,都是向花精她們打聽的,我真的不知道什麼美玉。”
終于說出了心中積壓已久的真相,此時孩童如釋重負,接下來的話語順理成章。
她大膽地對上了長煦的眼睛,在其中瞧見了自己的倒影,那像是自己此刻仍存活在世上的證明。
漸漸地,孩童平靜下來。
她的聲音格外稚嫩,其中卻好似蘊含着一種極其強大的力量。
“仙尊,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我也不記得我是誰,我……我,”她的聲音漸漸變大,“我隻是害怕,怕你知道真相就不要我了。”
明澈的眼眸直視着自己,那張稚嫩的臉龐上滿是倔強,長煦一時沒有言語,隻靜靜地凝望她許久。
眼見着面前的孩童再次慌亂起來,長煦終于出聲,“我并未氣惱,你不必恐懼。”
這話不知真假,但确實安撫了齊甯的心。
長煦見她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身體不再緊繃,又道:“無論如何,你都會有歸處。”
長煦仙尊不善言語,卻知曉此時對方心中最急切的欲望。
齊甯沒有得到肯切的回答,她急切地想要一句讓自己心中安定的話語,于是她再次開口。
“仙尊,我,我的歸處能是你嗎?”
極度的慌亂讓言語都紊亂,所幸長煦能夠聽懂。
雖然對這孩童奇怪的口音尚有些疑慮,但是長煦還是如她所願,給出了回答。
“你既失卻了記憶,那麼先前備下的那些人選,此時也不适宜了。”
長煦心知自己不可能留這身份存疑的孩童流落在外,當即下定了決心,要讓她随自己去昆侖。
齊甯再次流下了眼淚。
這一次是喜極而泣。
長煦仍然為她拭去了淚水,溫情的動作與先前冷酷的言語截然不符。
齊甯實在不清楚她是什麼心思,也不想繼續保持當下的這種狀态。
她決心去試探長煦的底線,想要找到一個具體的安全範圍,這樣才能稍稍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
她再一次撲進了長煦的懷裡,好似孩童在識得危險之前,并不知曉恐懼為何物似的。
“仙尊,”齊甯遲疑地詢問,“你是怎麼看出來,我……我在騙你的。”
怎麼會有人,對着一個這般年幼的孩童,仍然會報以這般濃重的疑心。
照常理而言,面對這樣一個身世多舛的可憐孩童,對方還如此凄惶地看着你,正常人得到了合适的理由就不會過多計較。
怎的這人絲毫不見心軟,還這般咄咄逼人,簡直……簡直稱得上是刁鑽了。
齊甯暗自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