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外,江海已經扶着林适與李言澈下了馬車,魚兒坐在馬車前室晃着腿,擡頭看着王府大門上的匾額,問站在馬車旁的李言澈:“爺爺,我聽說金子是黃色的,那上面字是不是金子做的?”
李言澈還未說話,打頭出來的阿十就道:“哪有那個閑錢用金子做匾?就是一層金漆,不值錢的。”
阿十停在了大門口,并未繼續往台階下走,楚楓等人跟在後面也不好越過他出去。
林适見了小聲對李言澈道:“這位就是王府世子。”
李言澈忙轉身要将魚兒抱下來:“來,下來給世子行禮。”
魚兒根本不用他抱,自己就跳了下來,祖孫倆并排站着,正要下跪行禮,被阿十叫住了,“大冷天的,地上都是雪水,我穿的布鞋都不敢下去踩,你們就不必多禮了。”又對林适道:“林老,進去說吧,楚楓正好也在這裡。”
楚楓懂事地從阿十兄弟身後站出來,讓下面人看到自己,順便躬身對兩位老人行了個禮。
林适看到楚楓,指着人對李言澈道:“言澈,那人,就行禮那人,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楚楓。”
楚楓幹脆對阿十兄弟倆道:“世子,小公子,天冷時候也不早了,我還是先帶長輩回去安頓,過幾日再來王府拜謝。”
阿十皺眉道:“我還要跟你說琉璃的事呢!”
楚楓道:“琉璃我今日乍見才想起此事,也需要些時間整理思路,待過幾日,我來王府拜年再與世子詳談。”
“行吧,”阿十想了想,“初三。”
十九聽得一愣,以為阿十在叫他弟名字,下意識找人。
就聽阿十繼續道:“你們初三來拜年,我在王府等你,若不來,我就去莊子給你們拜年。”
“好”楚楓爽快應了,看了看下面的林适,對阿十道:“那,林老爺子我也一起帶回去了,過年讓他們幾個老友聚聚。”
阿十點頭:“看他意思。”
如此楚楓出門不到兩個時辰,就将李言澈帶了回來,還帶着林适和魚兒。
路上楚楓就讓石頭先回去報信,讓準備好屋子,所以到莊子時,李老太和夏初都在外面等着了(并未通知上課的老方和夏至)。
馬車停在莊子門口,李老太迫不及待地往馬車邊來,這次趕車的是江海,王府就來了他一個人,他見李老太跑上來,忙道:“老太太,您慢點,馬車還未停穩。”
夏初也拉着李老太:“奶,不急,人都到了。”
這時馬車前面簾子掀開,魚兒率先冒出頭來,看到下面的李老太和夏初,問道:“是姑奶奶和表哥嗎?”
李老太聽到他問話,反應了會兒才紅着眼睛道:“诶,對,對對,你是兄長的孫子?”
馬車終于停穩,江海跳下車,伸手先将魚兒抱下來,才去扶車上的李言澈和林适,跟在馬車後的楚楓和十九也跳下馬向這邊過來。
李老太上前兩步,彎腰捧着魚兒臉仔細打量,嘴裡還不停地誇:“乖,乖孩子,真好,跟你爺爺小時候有點像...”說着還稀罕地在魚兒臉上親了一下。
弄得魚兒都不好意思了,正想去找自己爺爺,就聽他爺爺喊了聲“卿然”。
同時喊出這個名字的還有林适。
李老太擡頭望向聲音來處,映入眼簾的是兩個與自己記憶中完全不一樣的人,一時竟不敢相認。
四十多年未見,分别時對面兩人才二十出頭,風流倜傥意氣風發,再見卻白發婆娑已是遲暮,好半晌才哽咽着叫了聲:“大哥...”
李言澈疾行幾步到了李老太面前,像小時候一樣為妹妹揩去眼淚:“卿然,對不起,是哥不好,别哭。”
李老太說不出話來,看到兄長額角那刺字,眼淚根本止不住。
林适怔愣半晌後也鼓起勇氣上前:“卿然,言澈,對不起你們的是林家,我早該來負荊請罪的。”說完深躬到地。
李言澈不明所以地看着林适:“伯意,你這是做甚?”
李老太看向林适,她确實怨過林适,甚至到現在她還恨着林家,但到北涼府後,老方跟她說了當年的事,她對林适的那點怨便散了,如今時隔幾十年再見面,她似有千言萬語卻又如鲠在喉。
夏初和楚楓在旁看着,看到林适躬身不起,李老太又情緒激動無法言語,兩人相視一眼上前。
夏初對李老太和李言澈道:“舅爺爺,奶奶,外面冷我們先進去再說。”
“诶,好好。”李言澈又給李老太揩了一下眼淚,笑問:“卿然,不讓哥哥進去坐嗎?是不是還在生哥哥的氣?”
李老太這才咽了咽嘴裡的苦澀,對林适道:“咱們都進去說吧。”
楚楓扶着林适站直身:“林老,進去說,你們冒着風雪趕路肯定都凍透了,我讓石頭燒了火爐,進屋烤着火說話。”
林适點頭,轉身對還未走的江海道:“這些日子有勞江統領了,你回王府後也幫老夫謝謝那兩位兄弟。”
江海擺手:“林老客氣了,我們都是職責所在,若您老沒其他吩咐,在下便回王府複命了。”說完對林适行禮道别。
“本該請江統領進去喝杯熱茶的,”楚楓道:“但今日除夕,江統領出門在外多日也要與家人團聚,在下也不便多挽留,過完年再登門拜謝。”
江海打量了一下楚楓才道:“楚老闆不必客氣了,往後我們可能還會常打交道,到時還請楚老闆多多關照。”說完跳上馬車,趕着馬就走了。
送走江海,幾人這才往莊子裡面走去,李言澈打量了一下扶着李老太的夏初,從他身上看到了記憶中夏章硯的影子,也想起了年少時的往事。
他與林适是在萬松書院讀書時認識的夏章硯,夏章硯比他大一歲,比林适大兩歲,雖出身農家,但博聞廣知能說會道,經常給兩人講一些奇談怪論民間傳說,在萬松書院念書的幾年裡,三人形影不離。
隻是,夏章硯這人讀書雖多,但讀的都是雜書,在考取功名上很不上心,所以後面李言澈與林适考上秀才去府城書院念書後,他就退學回家了。
林适知道夏章硯鐘愛醫術,正好府城書院有個同窗家中是太醫,便托人在太醫院找了幾本醫書送給夏章硯,當初李言澈還反對,說林适不該,醫術哪是自學就能成的?隻會蹉跎時光...
回憶間幾人進了屋,屋裡,石頭已經搬了兩個火爐放在屋中間,烘得暖乎乎的,楚楓知道老人有些陳年往事要談,便對十九道:“十九,你帶魚兒去泡個熱水澡,再拿身至兒的衣裳給他換上,”說完揉了揉魚兒腦袋,“跟這個哥哥去,好不好?”
魚兒看向他爺爺,李言澈笑道:“你還拘束起來了?”說完對屋裡衆人調侃,“這孩子野得很,跟誰都是自來熟,不知怎的,今日還害羞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