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楓帶着墨守易幾人先做出了幾個機械核心,為了減少鐵的使用,齒輪都是用堅硬的橡木木芯包鐵皮做成,家裡幾個木匠都來幫手。周木橋也在其中,他本來是篾匠,手上活細緻,楚楓便讓他來幫手做些削磨活計。
劉母見其他家男人都被安排了好差事,就自家幾個依舊在弄靰鞡鞋,心裡就有些泛酸了,對劉芳念叨起來,“那夏裡正和石村長家男人都去給王府做管事了,你怎麼一點也不着急?”
“我急啥?不是有活幹着嗎?”劉芳忙着手上事,頭也不擡問。
“你是不是缺心眼?人家那端的是王府飯碗,咱們幹的是什麼活?”劉母說着手上縫制的雷鋒帽往腿上一拍,“咱們在這幫你家大房做事,連工錢都沒提,更别提什麼前途了。”
劉芳聽她娘這麼說就不樂意了,“娘,這逃難才過去幾天?人情還沒還清,您又提錢的事?”
劉母被女兒一番話說得喉頭一哽。這人啊,在無助時,就想若有人願意拉自己一把,以命相報也不為過。可難關一過,大多數人終究是善忘的,頭一個想到的還是自身得失。
再者,這人最怕有比較。
“欠人情的又不止我們一家,憑什麼人家就能去掙錢,咱們還要在這白幹活?我們劉家沾不上親就算了,可承良和承光可是老夏家的親堂叔,咋也不給安排安排?”劉母道。
劉芳聽着母親這明顯挑撥離間的話,心中生起些不耐煩,她娘啥心思她還能看不出來,不就是想撺掇她去找楚楓讨差事嗎?
“娘,您就别念叨這些了,如今的吃喝,還有這住的屋子,哪樣不是大房掏的錢,就是開年要耕的地,那也是人家真金白銀從王府給咱買的,一文錢沒要,咱不能占便宜沒夠,您老可别忘了,如今是咱們欠人家的,可不是人家欠咱們。”
“您老這些閑話,要讓别人聽見,傳到我大娘和初哥兒耳朵裡,咱家可沒臉再待這裡了,隻能去跟其他難民一樣,大冷天擠窩棚還要出去打漁掙口糧。”劉芳故意将話說得重些,以免她娘管不住嘴得罪人。
吃人嘴軟,劉母被女兒這麼一說,語氣弱了幾分,“話雖這麼說,但我看着那幾婆媳嘚瑟心裡就不得勁。”
前幾天楚楓宣布王府要借的人手後,段蘭英婆媳和楊蘭芝婆媳都很高興,成天樂呵呵的,人前人後都在聊這好事。段蘭英與杜召瓊逃難路上生起的隔閡都被這好事沖淡了些。
董清更是恢複了活力,前段時間她都隻敢悶頭做事,一句閑話不敢說,如今即便夏有田休書還在,她跟大家一起做飯時,也忍不住炫耀上兩句。
劉芳對此卻很是理解:“有好事落人頭上,人家憋不住高興也是正常,您要不愛聽就避着走。”
就在母女倆說完這話沒兩日,楚楓便召集剩餘的青壯,安排他們清點車馬,籌備前往草原的交易事宜。劉峻的兒子劉子明也在名單之列。
劉子明今年剛滿十七,早已過了安心讀書的年紀,所以學堂開課他也沒怎麼去聽,一直跟着大人們在做事。得知自己被派去送貨,少年心裡頓時樂開了花——
男孩子骨子裡都藏着幾分慕強的心思。逃難路上,劉子明見二柱等人提刀砍人的狠勁兒,隻覺得威風凜凜,後來見他們騎着馬在雪原上馳騁追逐,更是眼饞得直咽口水。
到了地方後,他總想湊進那群小夥子的圈子裡。可夏至、夏林他們談文,他聽得雲裡霧裡;二柱和周小牛論武,他又接不上話,隻能幹着急。如今被安排了跟車去草原的活計,他便格外珍惜,找到豆子加緊學習拳腳。
夏初答應了黎希悅去山上請玄素,卻沒有立即行動,因為生育門診雖說好設在濟世堂,但因為是為婦人夫郎看病,還是要隔出個隐秘些的診室才方便。所以濟世堂還得裝修一番才行。
悅哥兒得知夏初生育門診的事,便與柏哥兒商量,将他們的蛋糕鋪子開在濟世堂旁邊,這樣也能互相照應。
但還未等他讓老五去打聽鋪子,江海就送來了濟世堂旁邊鋪子的房契和兩個年輕姑娘,并帶來了阿十的話,那鋪子給他們用,需要的一應東西定北王府也會安排人準備好,隻是每月營收定北王府抽六層。
悅哥兒是個懶得動腦子的,一聽定北王府啥都給安排,他隻需要做蛋糕就行,一口就答應了,柏哥兒也沒有反對,不用投錢,自己負責記賬經營就能拿兩成收益,他也覺得滿意。
于是,趁着鋪子裝修之際,悅哥兒與柏哥兒便帶着定北王府送來的那兩個姑娘,開始烤各種蛋糕餅幹練習手藝。
這兩位姑娘一個叫金鈴,一個叫銀環,都是王府到了成親年紀的侍女,這兩人本該由王府主母安排親事,隻因楚楓上次跟阿十提了一嘴,說莊子上有幾個到年紀還未成親的,問他有沒有可能安排個集體相親。
阿十哪裡有那個閑心去安排這些小事?更沒有自由婚嫁的觀念,便直接找他娘安排了兩個待嫁的侍女到莊子上,讓楚楓自行指派婚嫁。
江海将兩個姑娘帶到楚楓面前,說明來意後,楚楓都聽蒙了。心說:還真是低估了封建社會的簡單粗暴!
楚楓不能真按阿十說的,把孫奇和周大牛叫來将人分了,隻将四人叫到一起互相介紹了一番,然後言明,“先互相了解,覺得合适再談婚嫁之事,若覺得不合适或另有所屬,一定要說出來,别将就。”
随後便将金鈴與銀環安排給悅哥兒他們幫手。這才有了悅哥兒帶着兩人學習烤蛋糕的事。
楊母得知此事後,暗自後悔當初沒在楚楓面前提給楊素臨安排,過完年她便在楊素清面前提了自己想法,讓楊素清去找馮傛娘問問有沒有那個意思。
楊素清聽了母親的打算,倒是樂見其成,便去探了探馮傛娘的口風,結果馮傛娘說現在沒有再走一步的打算,這事便不了了之。
所以如今看到王府将兩個大閨女直接送到莊子上,楊母才悔得捶胸頓足。
楊素清隻好安慰道:“娘,這事不能心急...”
劉母不待女兒說完,就打斷道:“你弟都這歲數了,讓我怎能不急?改天我雙腳一蹬,就剩他一個人,誰為他操心這些?”
“娘,你怎麼老說喪氣話?”楊素清責備道:“如今素臨也算是跟着楚小子做事,出息在後頭,你還怕他娶不到好媳婦?”
楊素臨以往不愛出門,就在家做點手工,如今靰鞡鞋他做得最好,楚楓安排完去送貨的人後,家裡做手工的便沒多少人了,便幹脆就将皮具一幹事宜交給了楊素臨,還叮囑他有空學學記賬,往後皮具坊建起了就由他來負責。
說起這事楊母臉上才多了一絲欣慰,“唉,咱家真是遇上貴人了,以往你弟那隻瞎眼,村裡孩子見了都害怕,還被人指指點點叫‘獨眼’,如今楚小子讓他弄了個皮罩戴上,看着也沒那麼吓人了。”
楊素臨那眼睛是兒時在竹林玩耍被竹尖刺破了眼球,常年累月下來顴骨突出眼窩深陷,着看着确實有些吓人。
“所以說嘛,”楊素清趁機勸道:“娘你要保重身體,往後都是享福的日子,還沒抱上孫子呢,成天将那‘死’字挂嘴邊,多晦氣?”
楊母這才歎了口氣,隻道:“但願吧...”
正月十五這日,大家吃完元宵,三三兩兩的坐在莊子廊下賞月,楚楓卻将夏初拉到莊子外的柴垛子上坐下。
坐定後,楚楓得意問:“哈哈,我找這個地方怎麼樣?坐得高看得遠,還沒有人打擾。”
夏初無奈一笑,“這夜風也更涼不是?”說完就被冷風吹得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楚楓嘿嘿樂着,解開身上的大氅,将夏初攬到自己懷裡裹緊,這才看着天上滿月,“咱倆就這麼相互依偎着,沐浴在這朦胧的月光下,感受着彼此身體的溫度,你有沒有覺得很浪漫?”他說這話時聲音低沉緩慢,溫柔得能擰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