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很清楚了。
可是陸行還是有一點想不通。
“釋空為何要擔下罪責?”
“從一開始,他作案就不僅僅隻是為了報仇。”
石凳坐久了有些疼,顔清越動了動。
“董華茂和他結仇已經有十年了,他若有意報仇,為何非要在此時動手?我想,他應該早知道這個山莊的秘密,所以從一開始他就猜到了兇手是那些孩子。為了替他們遮掩,才模仿他們的殺人手法殺害了董華茂。董華茂本人應該沒有直接參與殘害那些孩子的事情。”
“他們是結拜兄弟,董華茂就一定沒有沾手嗎?”
“你忘記唐天賜的那份遺囑啦?”
“遺囑?”
“唐天賜那份遺囑……也算是慈父心腸。他不給兒子留下任何财産,隻給了祖宅和祖田,就是為了把他兒子從這些事情中摘出去。亂紅山莊和他幕後之人息息相關。明明他兩個義弟中,喜好風雅的董華茂更适合打理亂紅山莊,他卻把山莊留給了更粗蠻的魯直,顯然就是董華茂和他們在這件事情上不是一夥的。還有,董華茂沒有服用五石散的痕迹。”
陸行久久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顔清越試探着問道:“林大哥,你準備怎麼處理呢?”
他是禦史台的人,在這件事情他擁有很大的權力。
“情有可原。這些孩子若是日後能夠作為證人,也算是戴罪立功了。況且,我們确實沒有實證證明他們殺了人。”
釋空的算計還是成功了。
可顔清越還是想要再努努力:“那釋空……”
“他自己招認了,而且證據确鑿。”陸行想了想又說道,“死刑都是需要陛下親自核準,或許還有轉機。”
“真的?”
“陛下仁善。”
顔清越心下大定。
“如今,隻等唐大郎的選擇了。”
院門被緩緩推開。
唐大郎帶着玉生和玉茗走了進來。
他朝着二人拱手道:“見過二位郎君,今晚到明日還是由玉生和玉茗來侍奉二位吧。”
顔清越起身:“唐郎君已經想清楚了?”
唐大郎釋然一笑:“在下……禍福無門,惟人自召。父親種的因得的果。玉生他們已經将事情都告訴我了。山莊的事情我未曾插手,多在外打理産業,确實是不知道山莊中竟然有這些事。”
陸行問道:“那你知道除了這些事情以外的事嗎?”
“還有什麼事?”唐大郎想到秋夫人今日給他說的話,不禁問道,“容在下多問一句,二位真的是林家人嗎?”
此時,不再需要隐藏身份。
陸行說道:“我是禦史台的人,奉命追查香桂村而之事來。”
“香桂村?!這和父親也有關系?”唐大郎心砰砰跳。
他雖知道父親在做見不得人的事,也一直以為隻是和五石散有關,怎麼會牽扯到那麼大的事?
玉生終于開口:“我知道那件事。”
“你知道?”
“去年二月初八,就是地動那日,剛剛地動完,莊主傳了信,來了一個黑衣人。我就在旁邊,聽見莊主對那個黑衣人說,地動後會露出馬腳,反正東西都運走了,幹脆把他們清理幹淨。三日後,我上山的時候就發現半山腰的一塊地方被翻動過。過了很久我偷偷去挖,在那裡發現了屍體。”
這些屍體多半就是香桂村的人的了。
唐大郎聽得糊塗:“父親他為何要對香桂村的人……”
陸行直接說道:“你父親和人勾結,利用香桂村的村民私開銅礦,後将其滅口。”
“私……私開銅礦?”唐大郎不是傻子,猜得出銅礦的用處,更聯想得到縣令的死。
他吓得腿都軟了,幾乎要站立不住。
“你要保命,就乖乖和秋夫人回京,本官會好好安置你們。”
顔清越也勸道:“你父親這一死,那些人一定會來查證滅口,和林禦史走,你們反而安全。”
唐大郎有些猶豫。
他不願意去親自揭發自己的父親。
顔清越見狀說道:“秋夫人懷孕了,那是你父親的孩子,也是你的弟弟。”
唐大郎詫異。
“什麼?!”
陸行承諾道:“事情了結後,本官可以為你們安排一個新身份,送你們去其他地方生活,保你們不死。”
這個條件實在是太讓人動心了。
唐大郎怎麼會不願意?
“好!”他一口應下。
事情算是完滿解決,陸行将一個令牌給他:“你先回去,明日晚上,本官的人會來接應你們。”
“多謝林禦史!”唐大郎将令牌收好,又問道,“隻是有一點,這山莊裡出了人命案子,明日縣衙的人來問話,在下該如何應對呢?”
“既然釋空願意将罪責抗下,就讓他抗下吧。”陸行囑咐,“隻有一點,不可對縣衙說出我們二人的蹤迹。”
“在下明白了。”
李良站在唐大郎面前,背着手:“還有兩個客人呢?”
唐大郎面色如常。
“那二位客人是隔壁縣的,有事情,就先行了一步。”
李良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到纰漏。
“我聽說,這二位客人中有一位是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少年,長得鐘靈毓秀,氣質非凡?”
“确實如此。那二位客人都是京城長大的,都是一表人才。”唐大郎假裝疑惑,“怎麼?李小哥認識那位客人嗎?”
李良實在看不出什麼問題,隻能不再追問。
“随口一問。”他指了指釋空,轉身準備離開,“人我就帶走了。”
唐大郎拱手:“勞煩了。”
李良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冷靜。”
人影消失,唐大郎收回視線。
“玉生,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夫人也提前送下山了。”
“好,客人走了,我們就離開。”
離開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