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清越一邊喊着一邊沖進葛昭的院子。
已經驚醒的小厮連外衣都沒穿,傻傻地站在院門口。
從隔壁燒來的火已經蔓延到了葛昭一人居住的房間。
眼見着門都要被火焚燒,顔清越等不到其他人來救。
環顧院子,院内有個大水缸,旁邊還有一個水桶。
她打了一桶水把自己從頭澆透,又打了半桶水,用濕透的袖子捂住口鼻沖進了屋内。
屋内滿是濃煙,而葛昭就站在床前,困在一片火内,動彈不得。
眼睛被刺激得直流淚,顔清越隻能閉着眼睛跨過那一團火。
葛昭這才看清來者,表情失控:“你怎麼來了!”
顔清越一把捂住他的口鼻,将水澆到他的身上。
“我帶您出去,别說話。”
葛昭憤憤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
他腿腳不便利,那火他根本跨不過去。
火勢越來越大,一團團火就要竄到面門上,顔清越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下背起了比她高壯許多的葛昭,一口氣沖了出去。
“出來了!出來了!”
“小主子!!!”晚來一步的薛雁沖到了面前。
二人身邊圍滿了人,顔清越這才松開手。
然而,她剛剛已經耗盡了力氣。
“雁姐姐……咳咳……”
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顔清越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早上了。
緩緩睜開眼,是薛雁滿是擔心的臉。
“雁……”顔清越不過說了一個字就覺得喉嚨又癢又痛,咳嗽了起來。
這下根本不用壓低聲音說話了,她的聲音自己就變得很粗。
“啊啊,我變成鴨子了。”顔清越捂住喉嚨。
“你啊啊那兩聲像烏鴉。”
顔清越:“啊!啊!咳咳咳……”
薛雁氣笑了,一邊給她拍背一邊罵:“你是傻子嗎?”
顔清越緩過氣:“真的好像烏鴉……”
一陣低笑聲從外面傳來。
葛昭走了進來。
“你也不休息休息?”
顔清越一下老實了:“見過先生。”
她作勢要起身,葛昭立即按住她的肩膀。
“不許客氣。”他坐在床邊,一臉感激,“是我該謝你。昨晚若不是你,恐怕此時我已經葬身火場了。”
“應該的應該的……”顔清越撓了撓頭,“昨晚也幸好我睡不着,起來喝水才發現的。”
薛雁一臉慶幸:“葛先生和你都是福大命大。”
她昨晚到的時候,隻看見她沖進火場的背影,當時被吓得差點一口氣沒過來。
沒想到他們小娘子不僅好好的,還把丞相給救了出來。
“對了,隔壁的情況怎麼樣?我昨晚見那火是從他們家燒過來的。”
氣氛一下沉重了下去。
葛昭皺起眉頭,歎息道:“昨晚火滅掉後,縣衙的人也來了,進去看過,吳家人全部都被燒死了。昨日傍晚時分,我還和吳家的郎君喝了茶,沒想到……”
顔清越直覺不對:“那縣衙的人可查出那火是怎麼來的嗎?”
葛昭搖頭。
“說是因為冬日幹燥,廚房的火星點燃了旁邊的柴堆,柴堆又波及了牆上的藤蔓,一股腦就燒了起來。”葛敦從外面走了進來,“我剛剛去打聽過了,真是慘啊,昨晚風又大,那火就燒得更猛,一個人都沒逃出來。”
水火無情,就是如此。
顔清越低下頭。
“你可好些了?”
“晚輩無礙。”
她昨晚準備做得萬全,不會受傷。
葛敦還是心有餘悸:“昨晚多虧了你,石竹也睡得很沉,不是你喊那一嗓子,他根本起不來。”
“是葛先生吉人自有天相。”
“是啊是啊!但是,别說,你們還真是有緣分。”葛敦希望自己的堂兄能夠提攜提攜這個舊友的孩子,見縫插針地說着。
葛昭也面露微笑:“這孩子救了我兩次,自然是有緣,也是我現在不收弟子了。”
“先生這幾日對我的教誨也是傳道授業,在晚輩眼裡,先生亦是老師。”
“真是個好孩子。”葛昭心裡又是可惜又是喜愛。
可惜不能收做弟子。
葛敦也知道顔氏身份的尴尬,尤其是顔青,能入仕就不錯了。
“有堂兄你指點,也算是這孩子有造化了。”
他說完又叮囑了顔清越幾句,才準備離開。
顔清越忽然開口:“葛伯父,不知可否讓我去吳家看看?”
“嗯?”葛敦有些疑惑。
葛昭問道:“你懷疑這場火有問題?”
顔清越腼腆一笑:“我就是想看看屍體。”
葛敦被這話駭得眼睛都瞪大了。
這孩子還有這癖好?
倒是個葛昭明白得更多些。
“刑名之學中,驗屍這一門道雖然一直被蔑視,但是卻是重中之重。凡事都需要躬體力行,這驗屍更是如此。讓孩子多看看也是好事。”
自己堂兄都這樣說了,葛敦自然會同意。
“剛巧那縣令和我熟識,我帶你去吧。”
顔清越立即起身,一臉喜色:“多謝葛伯父。”
葛敦無奈一笑:“這孩子的膽子倒是大,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