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順從地接着這些果,看那小黑影已經彎腰背起自己的竹筐,快步往外跑去,“爹,我在這兒呢,你怎麼過來了?”
“你娘都到家一會了,你還不回來,就讓你摘一筐葉子,你怎這麼慢?”
守财不住說着,見女兒從林子裡跑出來,他忙着把阿莴的竹筐背到自己身上,口裡卻在責備,“就摘這一筐葉子,晚飯都沒做,你瞧瞧這會的天,多晚了?是不是在林裡貪玩去了?”
阿莴心口“怦怦”跳着,直道沒有沒有,她卻忍不住朝枇杷林裡黑漆漆的深處看去,争鳴哥哥還在裡頭。
一想到今日,侯争鳴頭一回與她那麼親近,阿莴忍不住就臉紅心跳,她一邊低着頭跟父親回家,一邊心内卻泛起絲甜意,甜得她忍不住傻笑起來。
那呆瓜,方才抱着她,抱得那般緊,還不肯松手,當她瞧不出來麼?!
阿莴離開後,江庭雪依舊微有停滞地站在那兒,好一會,才驟然回神,想起還沒向阿莴道歉,但幸好,阿莴似乎沒有惱他的樣子。
周管事瞧天色太暗,一路尋過來,江庭雪已慢慢走出來。
“二郎,你摘了枇杷?”周管事驚奇地看着江庭雪衣兜裡的枇杷,想這時節,哪裡還有枇杷可摘?他忙将自己衣裳兜起,把江庭雪衣裡的枇杷全抓進自己衣裡。
總共也沒幾個枇杷,周管事手速很快,江庭雪卻道,“輕些,别抓壞了,拿回去細細洗幹淨,放我桌上。”
他叮囑着,目光卻望着山道前方那個遠遠離去的小身影。
天色太暗了,已經不太看得清那道身影,然而村子裡的油燈,也一家接着一家點亮起來,就着這些羸弱的燈光,江庭雪似是又能從中準确清晰地找出阿莴的身影,定定把她瞧着。
夜裡,洗淨的枇杷端上了江庭雪的桌上,周管事就站在桌旁,同江庭雪閑聊起來,“大郎明日就要離開這兒了,他剛遞了話,說同幾位朝中的大人在一起,就不過來村裡這兒找咱們了,我便讓敏行今夜去鎮上照料大郎,二郎,你猜怎麼着?”
江庭雪薄紅的眼皮往上一掀,看着周管事,周管事已樂呵呵笑道,“原來大郎馬上就要做父親了,真不容易啊,自...大郎的頭一個孩子離世後,這麼多年,總算他又要作父親了。”
江躍然從前有過個兒子,可惜那孩子長到七八歲時,卻因太皮,去池塘裡玩,掉落進去,淹死在了湖裡。
江躍然與江容瀚,因此傷心了許久,而江躍然的娘子,這麼些年傷心着,一直沒懷上第二個孩子。
真是沒想到,江躍然如今卻又馬上要再作父親。
江庭雪淡淡一笑,“這不是挺好。”
“是好,可是,老奴也愁啊...”周管事連連搖頭,果然又開始了老生常談,“大郎都要做父親了,而我的二郎,連個心儀之人都沒有,到現在都沒成個家...”
從前周管事操心江庭雪的婚事,江庭雪總無動于衷,今日聽周管事又在念叨,江庭雪頭回難得地沒有阻攔,隻安靜坐在那聽着。
成家麼...那是得有個心儀的女子才行。
江庭雪拿起一顆枇杷,輕輕剝下枇杷的果皮,放口中慢慢咬着。
不知為何,聽到周管事提起這話,他腦海裡突然想起的,卻是今日阿莴慌亂之下,胡亂往他嘴裡塞枇杷的場景。
小娘子的手溫熱,輕輕按在他的臉上,觸感比那清風拂過還輕柔,似一根羽毛,從他心上無聲拂過。
江庭雪口中輕咬着枇杷,将果汁緩緩吞咽,回想起今日的這個場景,心内又開始泛起絲微妙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