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揚還趴着，被磨平了脾氣，拉着長音無奈道，“哥兒們，少看點盜版曆史書吧。”

李川充耳不聞，拍拍陸揚肩膀，一笑，“不過，我還是信我陸哥，肯定還是第一。”

陸揚沒反應，隻想着在哪裡多加幾個句号能湊到一千字。

“咳咳，美玲來了。”程宇見李川還轉過去和陸揚講話，跑回座位時候特地出聲提醒了句。

陸揚慢悠悠地寫上最後一個句号，坐直了身體，擡頭伸了伸脖子。

“上課了啊。”陸美玲往講台一站，像全校鬧鈴的聲控裝置似得，話一出就響鈴。

“課前先發一下上節課的數學卷。”陸美玲從腋下拿出一沓數學卷，放在講台右上角，“來，課代表。”

陸揚站起來。

“李川，你發一下吧。”陸美玲看了眼明顯愣住的陸揚又說道，“課代表一會兒要表演，準備一下。”

“哇嗚！”

“什麼時候的事兒？”

“不知道啊就愛看現挂的。”

陸揚瞪大了眼睛，像生了鏽似得坐回座位，看了眼塗塗改改的檢讨書，這會更是全身刺撓。

一沓卷子被拿走，陸美玲又從課本裡抽出一張卷子來。

她清了清嗓，念了卷子的主人名字，“湯梨。”

湯梨聞聲擡頭，像吃受驚的刺猬，肩膀一縮，又立刻把綠色封面的課外書收回抽屜裡。

“湯梨同學，是我們這次考試的最高分，146分。”陸美玲看着湯梨，眼神慈愛，“來，上來拿卷子。”

湯梨手指蜷了蜷，在鼓掌聲中走上去拿卷子。

終于拿到卷子，湯梨想着終于能回座位，被陸美玲喊住了，“湯梨，你等一下。”

陸美玲眼神看向班級，“那作為祝賀我們湯梨同學第一次來到七班大家庭就獲得第一名的好成績，我們數學課代表為大家準備了一個表演，是不是？”

掌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湯梨被留在講台中央，看見中間一排倒二的位置，陸揚動了動，在掌聲中果斷起身。

這條路原來不長，陸揚跨了幾步就到了面前。陸揚走到湯梨面前時，竟然腼腆地笑了下，耳朵都紅了。

陸揚在湯梨邊上站好，高出湯梨半個多頭，大玻璃窗清晰映出兩人的身形，白光柔和投射在鼻尖發梢，而窗外綠意正濃。

“咳咳。”他清了清嗓，露出大白牙笑了出來，“我......給大家表演一個，讀檢讨書......”

話音還未落，班級已經是一片哄鬧。

陸美玲伸手示意噤聲，班級又漸漸安靜下來。

可安靜下來，陸揚更難開口了，醞釀了好久，終于硬着頭皮說出第一句話，

“我是高二七班陸揚，我犯了個滔天大錯。我錯了，我不應該，翻窗到辦公室，試圖偷走違禁品，以下：MP3、漫畫書兩本。人贓俱獲，我沒什麼可以狡辯的......”

“我終于認識到我的錯誤。當我翻窗到辦公室，陸老師說，如今翻過的是班主任的窗，那以後是不是就該翻校長的了？”

台下一片哄笑，陸揚停了下，擡頭傻笑了下，手指有些發毛緊張地摩挲着紙頁。

湯梨卻默默将目光轉向他，很認真地，看見了所有他緊張的小動作。

“我為自己的愚蠢買單。陸老師說的沒錯，我這不是年少輕狂，年少輕狂這句話說的才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是有勇氣，有擔當，想要什麼自己争取，做錯事了自己承擔，光明正大，坦坦蕩蕩。”

哄笑聲不知不覺中消散開，當所有人不自覺鼓起掌時，沒有人知道是什麼時候不再笑得出口。

湯梨站在陸揚邊上，等反應過來也不自覺為他鼓了鼓掌。

算了，鼓都鼓了。

湯梨側頭，唯一個看見了陸揚一瞬間無措的目光在笑眼中融化掉，擡手露出的一節手腕白皙幹淨，漂亮的腕骨轉彎處隐隐約約看見一顆黑痣，而他手指微顫抓着的紙皺皺巴巴，上面密密麻麻還有一大段字，力透紙背。

陸美玲為他鼓了鼓掌，看起來很滿意，“行了，下去吧。”

“謝謝老師！”陸揚一瞬間開朗起來，連聲音都清亮了許多。

湯梨收回視線時無意撞見他笑靥如花的模樣，迅速整理起表情，移開視線。

陸續回到座位，湯梨聽見身後那人腳步輕快，像是給他個火箭下一秒就飛出地球之外了。又聽見李川重重往他屁股拍了一巴掌，說了句，“你可真行，念檢讨書能笑這麼開心？”

聽見這話，腦袋裡晃過有個人傻乎乎的笑臉，連湯梨都沒反應過來，自己竟然不自覺低頭彎唇笑了出來。

-

也不知道是不是高三生周四統一模拟考的緣故，周四這天圖書館人少了很多，湯梨也特地來早了些，挑選了個有着一大片玻璃窗的位置坐下了。

北川圖書館統一是淡淡的橘色調，桌面上擺着一盞小夜燈也是橘黃暖色調。

湯梨喜歡這樣的暖色調，像是被空氣擁抱着般溫暖，這就是她看中北川的主要原因。

坐下來掏出今天的數學卷子，又低頭掏出筆袋，湯梨正準備寫卷子，忽然發現面前突然就出現了個人。

湯梨連眨了幾下眼，拉筆袋拉鍊的手也跟着一顫。

“吓到啦？”陸揚面帶着笑，手裡抱着一堆卷子，放在桌上後又道歉，“對不起呀。”

“這兒有人了。”湯梨見陸揚就要坐下，立馬說了句。

陸揚低頭看着幹幹淨淨的桌面，甚至彎腰看了眼桌底，“可是......”

他看向湯梨，疑惑的表情又勾起笑意，他笑盈盈地看着湯梨說，“啊，圖書館不讓占座的，既然你的朋友馬上回來，不過沒關系，我可以等五分鐘，五分鐘後，這個位置可就歸我咯。”

“诶？”湯梨聽着歪了歪腦袋，看着明晃晃坐到自己對面的人，還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理虧，半分鐘之内也沒辦法憑空造一個朋友出來和他搶座位。

可是，明明，周圍全是空位置啊！

湯梨皺了皺眉，在陸揚低頭找筆的時候瞪了他圓乎乎的頭頂一眼。

很快，陸揚找到了筆，湯梨也收回視線。

湯梨感受到陸揚傳來的視線，知道他有話要說。

她也知道，這個人有說不完的話，于是她沒擡頭。

陸揚隻好收回視線，剛才夾在手指間的筆在指尖轉了一圈重新握住，低頭攤開厚厚的卷子。

可這回卻換湯梨心不在焉了，從來沒有一份卷子讓湯梨這麼為難，精神緊繃着，看了題目忘了圖，寫了答案忘了單位。

她皺着眉頭懊惱的擡起頭，想着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冷靜一下。

臉頰熱熱的，她拿手扇了扇。

這才發現夕陽順着大玻璃窗爬滿了寬大的書桌，精緻的小橘子夜燈在桌面投射出镂空的剪影，分外好看。

面前的這個人沉浸地低着頭寫卷子，垂着眼，發梢鍍上金黃。

湯梨看着陸揚寫卷子忽然就着了迷。她發現這個人寫數學卷子很有意思，像小孩子塗鴉，從來不按順序寫卷子，喜歡什麼題就寫什麼題，打草稿的時候喜歡在圖紙上多加幾筆，三角形添了兩個半圓就變成一隻老鼠臉......

他的字很大，又不是糊成老鼠屎一般亂糟糟的，難得地不算秀麗卻幹淨整齊，是倒着看也能看清楚的樣子。

似乎被陽光灼着，陸揚忽然擡起手指關節處蹭了蹭臉頰，湯梨吓得立馬抓起筆，随手圈起題幹裡最無關緊要的幾個字。

陸揚寫掉最後一道題，夕陽剛好降落在眼眸處，光一圈一圈打在眉眼處，他拿起密密麻麻的卷子一陣欣賞，明朗一笑，朝窗外伸了伸胳膊，轉了轉僵掉的手腕。

“這光真好。”陸揚看見湯梨擡頭看了他一眼，臭屁似地往光斑下湊了湊。

湯梨沒理他，陸揚尴尬一笑，把頭轉向窗外，其實他也隻覺得陽光正好，打籃球是最适合不過了。

陸揚想歎氣，轉眼看見湯梨，又收回了這口氣。

他看了眼時間，距離放學都過去一個多小時了。于是，陸揚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湯梨的卷子，待湯梨擡頭，才問她，“你吃飯了嗎？”

湯梨心煩意亂，她嚴重懷疑是陸揚這家夥影響了她的學習進度。

“吃了。”湯梨言簡意赅道。

“騙人。”陸揚抿起嘴來，眼神卻是有些擔憂地看着湯梨，“五點半下的課，五點四十五你就在這了，去哪吃的飯啊？”

“湯梨同學，你知不知不吃飯是在虐待生活在你身體裡的小家夥啊？我跟你說啊…….”

湯梨聽着陸揚馬上活躍起來的嘴，連忙打斷，“你”

“好巧啊，又見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