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靈林也是個碎嘴,說起來沒完沒了的,平常湯梨就算聽不清楚也會接話,這次卻一言不發,走得很慢很慢,喊她的時候眼神缥缈,不知道思緒在何方飄蕩。
徐靈林剛要開口,湯梨又忽然眼神亮了一下,說道,“靈林,我琴譜好像忘記拿了,回一趟教室,你自己先走不用等我了啊。”
“啊?”徐靈林又沒來得及回答,就隻看得見湯梨瞬移似得一下跑遠長發馬尾在後腦勺晃啊晃的背影。
-
湯梨一口氣跑上三樓,直到音樂教室後門聽見一陣又一陣吉他聲才停下腳步,慢慢順着窗戶走過去。
窗簾隻拉上了一半,湯梨藏在窗簾後,透過幹淨的大窗戶看見了裡面那個依然抱着吉他不依不饒地重複彈着同一個段落的男生。
夕陽沉溺,陸揚的右臉浸在昏黃光線下,眉頭緊緊皺着。
吉他像是故意捉弄人,總是在同一個音上出錯。
再來,再來一次,最後來一次。
這次甚至沒彈出兩秒,吉他發出了本不屬于它的悶響。
陸揚壓住吉他,臉頰埋進黑暗處。
湯梨的手指迅速蜷縮了下。
“誰在那!”
湯梨才想動腳,身後忽然有個粗狂的聲音乍現,回頭看見保安氣喘籲籲地跑了兩步上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指責,“我說誰監控下面晃,放學了還不回家幹嘛呢?”
“我拿東西,東西落了。”湯梨舔了下幹燥的嘴唇,語氣淡定得像在大火上澆了盆水。
“東西落了在門口看就能自己飛出來啊?”保安皺着眉頭,心想這年頭什麼理由的都有。
一下被識破,湯梨垂着眼盯着腳尖,想着還是趁保安不注意逃跑,忽然身後又響起一個明朗的聲音。
“劉叔好!”
湯梨回頭,看見陸揚逆着光走過來,一手扯着書包肩帶,一手揚了揚鋼琴琴譜。
“譜子,幫你拿出來了。”陸揚走到湯梨邊上,伸手把琴譜遞了過來。
“謝謝。”湯梨視線緩緩落在琴譜上,立馬伸手接過琴譜。
緊接着陸揚擡頭,看向保安露出白牙笑,“劉叔,你找我朋友有事啊?對了,您上周說要我媽給您兒子補課來着,差點忘說了。”
“這種事怎麼能忘了說呢你看看!”保安一跺腳,掃了眼湯梨,意識到什麼似得忽然揮揮手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忽然回頭,千叮咛萬囑咐道,“小揚啊,這次要記得啊,千萬要記得!”
陸揚垂眸看了眼湯梨,聽見聲音立馬擡頭高聲應了句,“好嘞,我保證記得!”
見保安消失,陸揚看了眼湯梨就笑了出來。
-
時間晚了,整個教學樓都空蕩蕩的。兩個人并肩走在路上,周圍也沒什麼學生經過。
湯梨不好打聽私事,隻抿起嘴向陸揚道謝剛才的事。
陸揚笑着擺手,露出招牌笑容,道,“這都哪跟哪?話說,你回來真是拿譜子的?”
“......”
湯梨沉默了半響,搖頭。
她坦白說,“我直覺覺得你還會在那裡,我之前學過吉他,想來看看有什麼幫得上的沒。”
出乎意料地,陸揚沒有閃躲,反倒是仰天長吐一口氣,說着實話,“真的有好久好久沒碰吉他了,聽起來很爛,對吧?”
湯梨立馬搖了搖頭。
“不完全是。”
其實真的不是,他自己彈奏的時候曲調完全沒錯,和弦也沒錯,隻是因為手抖導緻了音不準确甚至一緊張發生塔羅牌式失誤。
陸揚看見湯梨的搖頭,抿嘴默默笑了下,特想說不用那麼照顧他的情緒,自己彈成什麼樣自己當然一清二楚,卻忽然被湯梨的話打斷。
“我可以幫你一起練。”湯梨擡頭,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眼神堅定的和當初堅定那道選擇題一定選A,一模一樣。
陸揚明顯愣了下,緊張地吞咽了下口水。
“就,就當作是野營那次你來安慰我,我欠你的人情。”湯梨連忙跟上一句。
陸揚暗自笑得更深了。他知道湯梨的好心,她從來都是善良的,卻總是因為害羞而找出什麼人情這樣的借口。
“好啊。”陸揚堅定地看着湯梨,眼眸裡重新亮起光,眼珠子轉了轉,重新改口,“那拜托了,湯老師。”
湯梨擡眼看見他嬉皮笑臉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可轉頭忽然想起音樂室已經鎖了門,再回去已經不可能。
湯梨想了想還是皺皺眉,忽然說,“我的吉他也沒在家裡。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