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劍宗原是百年前便得道飛升的無量劍尊所創,無量劍尊座下有三個弟子。
分别是如今劍宗的掌門顧衍,執事堂長老宋姬玉和許明朝的師尊崔連祁,三人分别掌管劍宗的劍閣、執事堂和百草閣。
自前無量劍尊得道飛升後,修界還未出過第二個能飛升成仙的大能。
二十年前,修界的預言石曾有預言,此界在二十年内便會出現下一個飛升者。
如今二十年期限将至,修士們紛紛推斷,這第二位飛升大能必然在天衍劍宗無量劍尊的首徒顧衍、明鏡山雪族雪寒川、瀛洲幽陵狼族辛越這幾位已入化神境的人之中産生。
這三人之中,天姿最高的雪寒川常年在下界遊曆,常常不知其蹤。
辛越雖擅引雷運電,有移山填海之能,可因其瀛洲妖族出身并不被人看好。
于是修士們便将寶壓在了顧衍身上,衆人皆道在顧衍飛升之前,若是能拜其為師,今後仙途便盡是坦途了。
顧衍自十年前收過陳青鶴這麼一個徒弟後,也再未收徒。
天衍劍宗雖有許多弟子,除了陳青鶴和許明朝兩人分别拜在顧衍和崔連祁門下,其他都作為外門弟子被分往劍閣、執事堂和百草閣修煉。
故而今年拜入劍宗的弟子尤其多,且無一例外,都是沖着顧衍來的。
“我穆家世代煉器,所積财富這一座無衍山也裝不下,掌門不可能放着我這樣天姿過人的弟子不要,去撿隻阿貓阿狗回來做徒弟。”
禁言術才解不久,穆卓成便悄悄守在東院那間空着的弟子房外,“一會兒等他回來,我非得給他點顔色瞧瞧,讓他知道和我作對的下場!”
*
百草閣的廢棄丹房裡,李慕然将地面上還未被雨水澆濕的幹草拾起,堆在一邊的牆角下。
幹草并不多,滿屋子收了一圈堆起來也不過剛夠他半邊身子躺上去。
他坐在草堆上,半靠着濕冷的牆壁,靜靜看着從殘破屋頂上嘩嘩落下的雨幕。
雨水落在缺了一半的屋頂上,順着瓦片往下連成一條線,如注的雨水打在牆根下的一株白玉蘭上,雪白的花朵左右晃動着,搖搖欲墜。
夜裡的冷風裹着水汽吹在身上,很冷很冷。
李慕然望着那株玉蘭,伸出手描繪着花朵的形狀,喃喃道:“這便是半妖島外的世界麼?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啊……”微弱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在嘈雜的雨聲裡。
玉蘭花被雨水打着,終于受不住從枝頭落了下來,掉在黑色泥濘的土裡。
“這麼好看的花,可惜了。”許明朝從屋外走來,順手彎腰拾起,一腳跨過舊丹房的門檻悄聲走了進去。
雨勢漸漸小了,她瞧見牆角下躺着個人,走近一瞧,果然是李慕然。
他抱着雙手,微微蜷着身子,面朝着牆,睡得還挺香。
她原以為李慕然至少會先找個能避雨的屋子呆着,這樣她也好等雨停後讓人把這屋子的頂先修一修。可他竟這麼不講究,這樣的環境都能安然入睡。
心可真大。
許明朝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張避雨符,貼在幹草下面,指尖稍稍運起靈力,便給這一小塊空間添上了一道無形罩。
她想,李慕然畢竟是個凡人,若是在劍宗落下了病,日後掌門回來她隻怕無法交代。所以在不違背那老頭所言的前提下,便盡可能照顧他一些吧。
辦完這事,她正準備起身離開,又瞧見李慕然眉頭皺起,嘴裡喃喃念着什麼。
聽不清楚,她想俯身去聽,手腕忽地被一隻冰涼的手捉住。
李慕然像是做了噩夢,緊緊攥着她不松手。
她偏過頭,順着那隻冷玉一般的手往下,卻瞧見腕間衣袖堆落後顯露出的猙獰傷口。
新傷累着舊傷,小臂上竟找不出半塊完好的皮膚。
“怎麼弄成這樣。”許明朝皺着眉頭,又将他的衣袖往後拉了拉,隻看了一眼她便不忍再看,飛快拉下他的袖角。
這些傷難道是在半妖島落下的?
可究竟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能将人糟踐成這副模樣?
他這般遭遇難道與老頭說的“最終反派”有關?
關于李慕然,她心中一時間湧出許多疑問。
許明朝從儲物袋中又拿出一張入夢符,輕輕貼在李慕然額心,符咒閃爍着微黃的光,須臾間,一縷神魂便尋着黃光進入了李慕然的夢境。
許明朝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團深不見底的漆黑。周邊是亂石堆積成的逼仄通道,空氣中有潮濕鹹腥的臭氣,耳邊還有不停的謾罵聲。
她順着通道往前,看見不遠處的石屋裡,拿着鞭子的豹妖叉着腰,一隻腳踩在一個小少年的背上。
“卑賤的人族,讓你辦這點事都辦不好。就你這樣的還想出島?”豹妖揚起手,狠狠往下抽了一鞭。
受了鞭子的少年咬着唇,一聲不吭。
這反應惹怒了豹妖,他又高高揚起手,“你這樣的賤人賤命,就該生生世世囚在島中供老子驅使,今日老子不把你打得服服帖帖,就不姓豹!”
這一鞭正要落下之際——
“豹哥,外面有人找。”一個帶着面具的小妖上前通傳。
豹妖暴躁地抖了抖鞭子,“什麼人?壞老子好事!”
“是……是島主。”小妖抖着肩膀。
豹妖聞言瞬時停了動作,将手裡的鞭子丢到小妖手裡,“你替老子教訓他!”
“遵命。”小妖接過鞭子,等着豹妖走遠了,這才蹲下身來,“人在屋檐下,你稍微服個軟也不會挨這麼多打。”
“我沒錯,不會認。”他的聲音硬的像石塊似的,直直砸下來,真是擲地有聲。
“不是真的讓你認錯,隻是權宜之計而已。等你以後有能力了,再來找他算賬也不遲。”小妖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先把命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