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島的妖我都見過,你不是妖,你是誰?”
小妖的動作生生頓住。
如今不過才十來歲大的李慕然死死盯着獸皮面具背後許明朝的眼睛,那是一雙細長的明亮的眼,眼光流轉間像藏了顆晶瑩的琥珀石。
這不會是半妖島這樣污濁的地方會有的。
李慕然的眼神瞬時淩厲如刀,他又重複了一便:“你是誰?”
拜托,夢裡的他才十歲诶,居然差點被個小孩唬住。
想到這裡,許明朝眨了眨眼,一隻手從他腦袋上往下,落在他臉上順勢捏了捏,笑道:“我是妖啊,我是一隻花妖”。
她從懷裡拿出一朵白玉蘭,放在李慕然手裡,“喏,你看,我沒騙你,我是一隻玉蘭花妖。”
李慕然猛的拍開她的手,氣勢兇狠,兩道長眉倏然擰起,“誰準你碰我的!”
許明朝順勢在空中捏了捏,也不惱,依舊笑眯眯的,“摸摸怎麼了,喜歡你才摸你的啊。”
“你……無恥!”李慕然忍着痛從地上爬起,逃也似的要離開她跟前。
“小東西,你聽我的,下次就算不服軟,你也可以裝暈嘛。他若是見你暈了,覺得沒意思自然也不會再動手了。自己的身體,要愛惜着些,不然你娘親知道了要傷心的。”
李慕然的步子似乎頓了頓,可隻是一瞬,他還是繼續離開了。
與此同時,入夢符的效力也耗盡,許明朝再睜開眼,已然重新回到了丹房之中。
雨早已停了,天邊泛起魚肚白,天快要亮了。
她動了動麻痹的胳膊,低頭近距離瞧見李慕然的臉,長長的一雙眉,纖細的長睫偶有顫動,鼻梁高挺如春瀑,唇色淡淡若曉花。
他如今這模樣像是冰霜冷泉似的,有種拒人千裡的疏離冷漠,倒是沒有小時候看着那般可愛。
鬼使神差的,她微微擡手,拇指和食指搭在他臉頰上,那一塊肌膚慢慢下陷時,李慕然皺了皺眉,有轉醒的迹象。
許明朝飛快收回手,有些心虛地起身離開了這裡。
屋外的日頭一點點往上升起,淡金色的光落下,在屋子裡投下金色的細線。
李慕然是被窗頭清脆的布谷鳥啼聲喚醒的。
他緩緩坐起,有些茫然地看向眼前,腦子裡開始出現昨夜夢境裡的零碎片段。
在半妖島的那個夢,他做過很多次,可昨夜的夢好像同往常的不一樣。
他伸手緩緩摸向自己的臉側,那道觸感……似乎太過真實,夢裡那個小花妖又是誰?
“這屋子比我想象中還要糟糕啊!李公子,你昨夜在此處是如何睡的?”
周昆抱着一堆木材,從門口探進半邊身子,“趁着今日天氣不錯,我幫你一塊将此處的屋頂修一修吧!”
李慕然朝他颔首,“多謝。”
周昆将東西堆在門口,便走了進來。
屋子裡的地面一邊還是濕的,李慕然睡覺的那一邊,倒是幹燥清爽。
周昆感歎了一句:“這風雨也有些人情味,知道避着你下。”
他轉過身,撿起地上半幹的玉蘭花,問道:“奇怪,這花怎麼還落進了屋裡?”
李慕然上前接過他手裡的花,捏在指尖左右看了看,順着日光,隐約看見花萼處有點點淡黃色的粉末。
見他看的認真,周昆問道:“這花有什麼問題嗎?”
李慕然搖搖頭,将玉蘭花順勢收進袖口,兩人便開始修繕起屋子了。
*
許明朝折騰了半夜,回住處時已有些疲累了,倒頭睡了一覺,再醒來已是日曬三杆的時辰。
簡單吃了些東西,她便坐在桌前攤開黃色的符紙開始畫起符來。
“這次買的符紙質量不太好,老是掉粉,下次不去這家買了。”她一邊提筆,行雲流水地随意畫下一張引火符。
聽崔連祁說,因為那次救他,她的這具身體受了重傷,損傷了靈根,這便導緻她的修習進度很慢。
同樣是長老座下弟子,陳青鶴與她差不多時候來的劍宗,人家少年天才,如今已經是金丹期了。
她卻還隻是個小小築基,外頭的人說起崔連祁的弟子,都喊她“那畫符的”。
也是多虧她在符術一道上有些天分,外出做任務時,遇見比她厲害的對手也不必擔心,畢竟還有符咒可以擋一擋。
“今日手感真不錯,随手一畫便是一張二階引火符!”許明朝兩指夾着符紙,避免那黃色的紙粉掉到手上,開始自我欣賞起來。
“這符确實不錯。”
“是吧——”
“正好,你拿着引火符去将李慕然的住處點了。”
許明朝半句話還梗在喉嚨裡,老頭神出鬼沒地又發布了第二條任務。
“不是,我才讓周昆幫着他去将屋子修好,你讓我一把火燒了也太——”
心口巨痛又一次襲來,她痛得撲倒在桌面上,隻好咬牙轉了話頭,“也太善-解-人-意了!”
“現在就去辦吧。”
許明朝勉力支撐起身子,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