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其他人依次離開了房間，将門關上。一聲聲慘叫從緊閉的門縫裡傳出，站在門外的人沉默不語，沒有人對剛才的對話發表感想。

楊華枝走進臨時洗漱室，換洗着自己的衣服。洗漱室頂部用來淋浴的開口是偵查員生生從管道上鑿出來的，不用的時候用一個橡膠塊堵上，用的時候拔開，水就會從頂部滴落。

管道裡的水不多，水壓較小，像是涓涓細流一樣，安靜地落在身上，劃過體表。

楊華枝接了一捧水，揉搓着自己的臉。她聞到了水從管道裡帶出的鐵鏽味，雖然很微弱，但一直存在着。

她用毛巾擦幹身子，換上了新的作戰服。

晚上喪屍已經來過一次，但不知道還會不會來第二次。因此隊内下了指示，讓他們時刻穿好作戰服，時刻準備應戰。

已經殺死的喪屍屍體被集中扛到了遠處，焚燒起來，濃煙帶着惡臭飄散着，即便是關緊門窗，味道也絲毫不減。很難有人可以在這撲鼻的惡臭裡睡得安穩。今晚注定是個難眠夜。

楊華枝換好衣服，拉開洗漱室的門走了出去，看見坐在門口座椅上的唐煜。

他沒有洗澡，隻是簡單地清理掉沾在衣服表面的血迹。常年混迹城外的偵查員沒有每天洗澡的習慣，活得比較邋遢。

唐煜坐在門外，是為了夜間值班，盯着周圍的情況。

看着楊華枝從洗漱室裡走出來，站在他跟前，他有些疑惑，但隻是說了一句“晚安”。

楊華枝突然問道：“你沒有什麼想問的嗎？”

明明今天晚上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每一樁單獨拿出來，她都是要被關進管理局的審訊室裡仔細審問。

“我沒有什麼想問的，你是想和我說什麼嗎？”唐煜仍然坐在椅子上，手随意地搭在桌面，那是一個放松的姿态。

楊華枝早在肚子裡把謊話編排得天衣無縫，但他什麼都不問，她鼓起來的氣一下子全洩了出去。

“我不是什麼好人。”楊華枝說道。她做過很多事情，為了她想要維護的和平，她手裡捏着很多人的把柄，她隻要找準時機，就會将他們全部幹掉。

她的手段不光彩。

雖然她一直說着要懲奸除惡，但她所做的事情，也讓很多人受到了傷害。

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變得和她讨厭的那群人一樣，他們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别，都是在利用不正當的手段，去除掉對自己不利的人，讓自己過得更好。她也逐漸變成了一個壞人。

她一直在給自己鼓足勇氣，隻要等自己變得足夠壞，那就用相同的手段，把自己也送出去。

畢竟像她這樣的人留在安全區，對安全區不好。

“我也不是好人。”唐煜平靜地說道，“不是好人，那又怎樣？這個世界上，好人本來就少。”

看見楊華枝沒有說話，他又補了一句：“不當好人也沒關系，不想當好人也沒關系，想做什麼就做吧，去做你覺得開心的事情。”

“那你呢？”楊華枝突然問道，“你想要什麼？”

唐煜看着遠處灰黑的天，輕輕地說道：“我想為了人類的自由而戰鬥。”

這句話楊華枝看見過，正挂在管理局大廳最顯眼的地方。她知道，這是當年四大局成立時大家立下的誓言。

但時過境遷，它已然成為了一句口号。

什麼是自由，怎麼才能獲得自由？

幾十年過去了，他們仍然沒有自由，高危區的人有高危區的痛苦，安全區的人有安全區的痛苦，所有人都是不自由的。

“那你要怎麼做？”她問道。

他回答道：“消滅所有的喪屍，将病毒徹底鏟除，推平安全區的圍牆，讓世界恢複最開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