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屆祭品遊戲的頒獎禮并不算相當隆重,熱度有限,主辦方隻是敷衍地在場地内直播,把獎杯贈給獲勝者。
但今年的冠軍人氣有些太高了,連帶着收視率也一路高漲,關注度自然是空前。
當晚何塞并沒有睡好。
小烏鴉那雙冷钴色的眼睛直往他腦海裡鑽。
他起身,西裝革履穿戴整潔,又來到放映廳看直播。
羅莎當晚睡在草地上,她很困了,但主辦方不讓她睡,要求她做一些才藝表演之類,羅莎不擅長那些,被逼急了她對着鏡頭開始講核物理。
“這是核裂變的經過。”羅莎慢吞吞講完,“還有核聚變的......”
主辦方馬上通知她可以休息了。
她說謝謝,睡前把小羊抱在懷裡給它紮頭發。
“多麼漂亮的頭發呀。”
她哼唧着睡着了。
何塞從頭到尾看完了她講核裂變,條理清晰,一切都很絲滑順利,直到她對着羊喃喃自語。
“多麼漂亮的頭發呀。”
“何塞,你頭發跟小羊羔一樣。”
輕輕的撕扯,一揪,很多久遠的東西被牽動。
忽然很頭疼,他把自己鎖進屋裡,整晚失眠。
何塞焦慮時不喜歡穿襪子,赤着腳在家裡走,他的眼睛蒙蔭在暗中,呈現一種藍灰色,深沉濃重,像是漂泊林間的霧霭。
鏡頭下的羅莎蜷縮在草地上,一整夜,草叢上長出許多露水,亮晶晶将她包圍。
她的頭發,像烏木一樣黑,她的嘴唇,像鴿血一樣紅,她的皮膚,像初雪一樣白。
她睡熟了,很安詳。
就在回憶裡那個女人曾經死去的地方。
是宿命麼?
緊緊注視着屏幕畫面,他頭疼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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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年的主辦方都會親自降落場地為冠軍進行頒獎。
然後冠軍要當場發表獲勝感言,很諷刺,開頭要先感謝政府,感謝主辦方,感謝一圈不知道突然從哪裡蹦出來的人,最後歌頌這是天意是神的恩賜。
“演講稿呢?給她背過了嗎?”
“昨晚檢查過了,已經背熟了。”
梅爾已經三天沒合眼了,他心髒突突跳,萬分緊張。
“上帝呢?她有沒有感恩上帝?”
“這倒沒有,之前調查過,她是無神論者。”
“那怎麼了?我是媽媽生的難道我就不愛爸爸嗎?她一定要感恩上帝,最近教皇跟何塞大人關系和緩,必須要感謝上帝,感謝聖殿,感謝異端審判所。”
梅爾邊說邊冷汗涔涔:“何塞大人這次不要我們跟着,不要直播,什麼都不要,實在不清楚他是什麼意思。”
心腹提示:“大人說他要花,最漂亮的花。”
“哦一定是為了布置頒獎場地用的。”
“不是,就一束,他說送給冠軍的。”
“以前的冠軍頒獎也沒送花。”
“今年,明顯不一樣啊......”心腹有點為梅爾這超群的領悟力捉急。
“的确是不一樣,今年畢竟是我負責的。”梅爾挺了挺腰,忽然想通了什麼。
這何嘗不是一種青睐呢。
何塞要為冠軍親自頒獎,這是史無前例的,在過往的數年時間裡,他幾乎不出現在幕前。
大選在即,一定是對自己的策劃表現認可滿意,才特意親臨造勢。
梅爾信心倍增,明日頒獎禮必須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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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飛機降落,草叢被壓得很低,花楸木果子散落一地。
巨大噪音把羅莎驚醒了,她揉揉眼睛,抖落身上的露水,看到那個男人邁着矜貴的步伐從飛機舷梯走下,身旁的人都畢恭畢敬。
他走得已經很近了,用她能聽到的聲音詢問賽場守衛:“小烏鴉的名字叫?”
“羅莎。”
“嗯。”
他仰着下巴,那副傲慢的姿态好像在嫌棄她的名字很醜。
羅莎沒看過以前的祭品遊戲,也不關注政治,所以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裡意味着什麼。
周圍人都畢恭畢敬的,她抱着羊走過去,仰頭望着他。
“管家先生?”
一個管家出現在這裡,匪夷所思。
不過想起賽前她同他的約定,羅莎瞬間明白了。
“你是來赦免我的嗎?”
一旁的守衛鄭重咳嗽兩聲:“這位先生駕臨此地,是來給你頒獎。”
那嚴肅高昂的腔調,仿佛有無上榮光。
羅莎更疑惑了,一個貴族管家,又不是主辦方,為什麼要來給她頒獎?
他沖她勾勾手,羅莎不太情願地走過去。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了。
何塞示意身後保镖去飛機裡把花抱出來。
保镖抱來一捧,他皺眉:“這麼醜,換一個。”
保镖又去艙裡換。
他還是不滿意,挑剔着,幾個保镖輪流換來換去,何塞表情不佳,不該把選花這種事交給一群直男審美的主辦方去做的。
羅莎站在原地,已經被冷風吹了好一會兒了,她在天上發現了什麼東西。
“管家先生,你看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