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吐字清晰,聲線很冷,帶着陰雨天的潮濕。
放輕尾音帶着意料之中的驚訝,和一種矛盾的情緒。
像失落,又像是驚喜。
不知道他來了多久。
她稍微移動,背部貼在了結實的胸膛上。
右肩一沉,蔚秀微微側目。燈光下,怪物的手掌搭在她肩上,幾乎覆蓋了她小半個肩膀。
夜裡,她穿的寬領睡衣,他的墨黑色指尖落在光潔的鎖骨邊緣,黑與白形成強烈反差。
好巧,他也正在打量新住進來的蔚秀。
比起原住民,人類的外貌不算完美。他們體質弱,性子也弱,在超自然生物面前毫無威脅。
蔚秀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她目光帶着震驚和蘇醒的恐懼。蔚秀一時說不出話,雙手抱着手機,瑟縮埋下頭,單薄的脊背細微顫抖。
什麼鬼……她需要一點時間緩緩。
感知他玩味的目光,她把頭垂得更低,左手鬼鬼祟祟地摸向床榻邊緣。
蔚秀大氣也不敢喘,渾身的汗毛幾乎要豎起來。
從這裡,一轉身,就能跳到地上,到門口有一兩米的距離,然後開門跑出房子……
必須一次成功,不能有片刻停歇。
在蔚秀即将翻下床的前一刻,她右手握住的手機一松。
它落到了對方的手裡。
“好了,該我玩了。”他嗓音帶着笑意,深色手指捏緊手裡的小玩意。
蔚秀左手扣住床榻邊緣,她瞪圓眼睛,不可置信。“啊?”
土包子惡魔的動作不熟練,他學人類開機的模樣,摁下開關鍵。
手機屏幕照亮了他的臉,鼻梁高挺,深邃眼窩内嵌的淺灰色豎瞳像是玻璃。
缪爾頓住動作。
事與願違。指紋解鎖合上新時代的大門,舊時代的惡魔被關在門外。
他的唇角微微上翹,無辜地将手機遞向蔚秀,示意她開鎖。
蔚秀的眼睛緊盯着他,她錯開他的手指,大拇指摁在手機屏幕底端。
手機識别到指紋,屏幕亮了,惡魔的眼睛也跟着亮起來。
趁他接手機的幾秒鐘,蔚秀翻身下床,腳底抹油,奔到門口。
她的指尖距離門把手隻餘分寸之遙。
“啊——”
蔚秀吓得尖叫,惡魔那條長長的尾巴如同骨鞭,破空橫來,卷上她的腰。
她被巨大的力道拖着後退,單薄的後背撞進青年的懷裡。
他坐床的邊緣,單手輕松把蔚秀抱起來,放在大腿上。
細長尾巴布滿硬質鱗片,像一根石頭制成的鎖鍊,它悄然從她腰上滑走,一圈一圈,纏緊蔚秀的手腕。
尾巴需要注意力道,以至于不在脆弱人類的肌膚表面留下紅痕。
惡魔身高接近一米九,豎瞳垂下幽冷的光,看蔚秀的眼神含着一種微妙的冷。
她坐在低位,身穿加厚睡裙,腳上沒有拖鞋,白色睡眠襪踩在地面。
逃跑失敗的蔚秀面色不佳,她擡起圓潤飽滿的杏眼,唇角抿直,不滿且謹慎地和惡魔短暫對視。
隻一眼,蔚秀捏緊衣服一角,率先錯開眼。
嗚嗚還是好害怕……
“小氣。”
話是這樣說的,惡魔撈起她一縷頭發把玩。
怪物的本能讓他貼近主人,垂頭,腦袋小幅度蹭蹭主人,把蔚秀剛洗過吹幹的頭發蹭得毛茸茸的。
或許,惡魔是冒着大雪回到二樓的。動作間,他未幹的發尾垂落在蔚秀頸窩。
冷,癢。
蔚秀攥緊拳頭。
“我特地等你玩夠了再……”
惡魔唇色深,說話間露出一排尖尖的鲨魚齒。隻是他的話隻說到了一半,戛然而止。
“。”
他放緩呼吸,捂住右眼。
猝不及防,暴躁的人類給了他一拳。
正中右眼。
有點疼。
蔚秀撒腿就跑,眨眼間再被尾巴卷到了床邊。
她鬥志恹恹,認命地坐回他的大腿上。
缪爾餘光發現她的手機在輕微震動,他知道SOS的意思,但不明白手機的長按關機鍵報警的機制。
電話撥出去很久,沒有人接。
這個罪惡的小鎮難道沒有報警中心?
可惡。
蔚秀料想過房子裡有鬼。
就當買棟房子送隻鬼。
但沒想到送的是隻奇奇怪怪的惡魔,送貨到床。
她擡眼又瞥了他一眼,缪爾配合地歪歪頭,長長的卷發垂在她肩上臉側,和蔚秀的頭發交織。
她看不穿缪爾有沒有因為她不禮貌的一拳頭而生氣,那雙形狀姣好的唇瓣總是淺淺地彎起來,眼底卻從未潛伏過善意。
她往哪看,他往哪偏頭,眉眼輕輕地笑,逗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