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豐滿,現實骨感。
第一拳耗盡她的果敢與力氣,卻沒有在他眼周留下痕迹。
自出生起,人外和人類的力量和體質就不平衡。
她着急忙慌地擰開門把手,蔚秀沒有來得及穿鞋,毛茸茸睡眠襪踩在地上,寒冷傳到腳心,冷得她牙齒打顫。
門開了,靜谧的老宅子裂開一條縫隙,屋外走廊格外的黑暗漫無邊際,像要被她吞噬。
按理說,屋外下雪,夜晚的天也尤其亮。屋子裡不應該黑得不見五指。
蔚秀不确定地咽了口唾沫。她似乎聽見了什麼動物的吼叫、類似小孩的啼哭聲。
黑暗仿佛在眼前流動。
蔚秀遲遲邁不出下一步。
她雙腿僵直,伫立在原地。大約半分鐘後,蔚秀回頭,小心地觑了一眼惡魔。
“為什麼說我是你的主人?”
“因為契約。”他眼尾上鈎,單邊耳墜垂到肩側。“你是我的主人,隻有你能解開我的封印。嗯……順便還負責了我的一日三餐。”
“怎麼樣,很榮幸吧,擁有一位血脈正統的惡魔做奴仆。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對我許願,我不能拒絕主人的任何要求。”
缪爾絲毫沒覺得成為一個人類的奴仆有什麼值得羞恥的,他彎着眼睛,像位愉悅犯,莫名自豪。
蔚秀未回答,她不确定的目光落在惡魔身上,看得他皺起長眉,“怎麼了?你不滿意嗎?”
“真的嗎?我許願什麼都可以?”她問。
“千真萬确。”
“給我一百萬。”蔚秀伸手。
“……”缪爾沉默了一下。“寶石都在地下室。”
地下室鐵定有什麼壞東西,值得他如此挂念。蔚秀掠過這個願望,她随口一說。“那你先從你主人的房間滾出去,明天早上爬起來給我洗衣做飯。”
缪爾說到做到,他臉上的表情僵滞片刻,站起身,撿起她丢在櫃子邊的髒衣服,離開蔚秀的房間。
壞主人。
夜色已經很晚了,他鸢尾般的眼眸半垂,心情無與倫比的糟糕。
在蔚秀轉身進屋的那一刻,惡魔不情願地用尾巴尖勾住她的衣角,撒嬌。
“能不能把你的那塊會發光的薄闆子給我玩玩?地下室很無聊的。”
冷漠無情的蔚秀抽出袖子,砰地關上門。
“小氣鬼。”
蔚秀耳朵貼在門上,她聽見惡魔暗罵了一聲,不确定對方有沒有走。
她把門打開一條縫,正對着房門的惡魔斜靠在走廊邊,肩上挂着華麗的半件披風。
光灑在他的臉上,見到蔚秀,他笑吟吟地,“我可以進去了嗎?”
“不可以,”蔚秀說。她再問:“房子裡還有其他怪物嗎?必須說真話。”
受制于契約,他口吐真言。
“有。”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律師和薩滿想做什麼?”
“我從出生就到雪淞鎮了。”他回憶了須臾,方想起她說的薩滿和律師是哪兩個人。“不認識他們。興許是奉承了誰的旨意,把我和你封印在這棟房子裡,不讓我們出去害人。”
“少帶上我。”蔚秀問不出什麼了,她再次砰一聲關上門。
灑在惡魔面上的光消失。他面上的笑意未減,表情無端透着一股冷,低着眼睑,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尾巴尖,“你吓到她了。”
他在對身後的黑暗說話。
黑暗沒有回答。
缪爾的聲音落得輕,他确保蔚秀沒有聽見。
隔着一扇門,他知道主人正貼在門上,偷偷摸摸地聽着外面的動靜,巴不得他早點離開。
缪爾順了她的意願,長腿一邁,往樓下走,回到逼仄的地下室。
等待惡魔離開,蔚秀關門,拍拍胸脯,還活着。
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這麼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