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看見的都是假的。世界上沒有怪物。”
他們表情得體,語言結合手部動作,企圖安撫居民的情緒。
蔚秀身體前傾,希望聽到更多線索。
“那是我新室友。”他驟然發聲。
蔚秀不由看向他,眼神一怔。“雪淞鎮有高中嗎?還是大學?”
他長了一張标準的天使面孔,唇紅齒白,眼窩深邃,像是希臘神話中走出來的神祇。
“有中學。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的金發間有雙淺色瞳孔,剔透單純。
他認真地望着蔚秀,水彩筆在骨節分明的手指中握得偏緊,筆尖在紙上留下一小道深色痕迹。
蔚秀反問:“你不是說他是你室友?”
“哦。”他緩緩低下頭,全神貫注地注意着紙上的畫。“我沒有讀過書。”
“他是我在精神病院認識的室友。他老是說自己是正常人,能見到怪物,他們就把他送到精神病了。”
“治療很失敗。”
“……”
“你也是我的新室友嗎?”他問。
“男女分開住。”蔚秀隐隐頭痛,對方的話是個不詳的預兆,預告她報警的計劃要失敗了。
“哦。”
他對蔚秀能不能成為室友的事情不是很在乎,安心垂下頭,繼續畫畫。
蔚秀坐立難安,感受到衣服被扯動,她低頭一看。
“臭小子。”她拍開他的手,生氣時鼓起腮幫,“你怎麼在我羽絨服上畫畫!你知道我穿了多少年都舍不得換嗎!”
警察聞聲敢來,精神病少年被拉開,他的筆掉在地面,踩成兩段。
他一如既往,不作聲地低着頭,被警方帶走。他們将兩個人一齊送往精神病院。
“不好意思,他們是剛跑出來的精神病人。”警察臉上的笑容幅度不變。
蔚秀手裡被塞了幾張鈔票,作為警局倏忽的補償。她默默咽下投訴的想法,連帶其他想法,一并打消了。
報警是不用想的了。
根據雪淞鎮法律,假使繼承者被确診為精神病人,她将喪失繼承遺産的機會。
“請問您還有什麼事嗎?”
面對警察的詢問,蔚秀搖頭,向外走。
她肚子空空,心情說不上壞,但絕對說不上好,憋着一股憂郁推開門,在大雪深處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在她走進警察局這幾分鐘,天又開始下雪。
他打着傘站在樹林陰影處,黑襯衫裹住精壯完美的身材,肩寬腿長,大腿上的心形腿環勒出結實肌肉的形狀。
缪爾銳利的眼眸掃過人群,視線在人群中尋找蔚秀的身影。
該死的,人哪去了。
說什麼吃飯吃飯,菜都涼了還不回家。
路人視若無睹,從他身邊路過。
幾個家屬領着自家犯了錯的親人往警察局外走,蔚秀站到了角落,為路過人讓開一條道。
她雙手扒着門,瞧着惡魔。
他正大光明地站在大街上。
其他人為什麼沒有覺得奇怪?
興許他們以為是COSER呢。她安慰自己。
缪爾還沒有發現她。
蔚秀探出警局的腦袋往裡縮,她見到他,當即想回避。
才退半步,成年男性粗壯的手肘抵在她背後,用力把蔚秀撞開。
背後一抽一抽的痛,她腳底打滑,勉強扶住牆壁站穩。
“别擋路。”始作俑者滿身戾氣,一手扯着自家未成年的耳朵。他看看傀儡,看看慫包子蔚秀。
“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吃喝嫖賭?看不出來啊。”他眼神渾濁,“你老公看起來不是善茬,吃得消嗎?”
男人癡癡地笑,撞開她往外走。
“别給我造謠。”警察的存在給了蔚秀幾分底氣,她奮力撞回去,壯碩男人一時不察,被她撞得人仰馬翻,群衆哄笑。
對方在孩子面前落了面子,面色瞬間鐵青。
他濃眉直豎,甩開牽孩子的手,單手挽起袖子,露出汗毛茂盛的手臂。“沒見過的臉,剛來雪淞鎮是吧。要我教你和外面那個小白臉規矩?”
蔚秀嚴陣以待,在她叫警察的前一刻,驚訝地看見男人露出的手臂青筋鼓動,皮膚被尖銳的足肢刺破,幾滴血滴在地面。
褐黃色昆蟲的足肢連血帶肉,從他手臂、後背,撕開皮囊,吸足新鮮的空氣。他的後背,硬質的蟲翅割破衣服,展翅,摩擦時發出類似蟋蟀的鳴聲。
他雙目充血,張大的嘴巴裡伸出咀嚼式口器。
蔚秀短暫失聲。
在他撲過來的一瞬,她尖叫,跑進内屋。
“打人了,不,……吃人了!有怪物,殺人了!!!”
内屋的警察魚貫而出,他們控制住男人輕而易舉。
那位一直帶着溫和笑容的警官擡腿,迅速踹上男人的腿窩。
男人吃痛下跪,足肢紛紛鑽進肉裡,隻剩空蕩蕩的皮膚軟綿綿挂在身體上。
“蟋蟀科……好鬥愛鬧事,罰重一點。”
皮鞋的小高跟踩在男人小腿上,黑色冰冷的槍口抵在他的後腦勺,血液噴射。
未成年雙手捂住眼睛,尖叫。
解決鬧事者後,警官不動聲色地擦槍,他放輕聲音,詢問的對象是蔚秀。
“您說,您看見了怪物,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