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欲來,泱泱烏雲壓在海面上,海浪翻飛。幾隻海鷗盤旋在半空中,發出嘶啞難聽的叫聲。
濱海路六号是倆棟縮小版默迪卡118組成的雙子大樓,高了倆三層的那棟,頂部用led燈組成“弗沛大廈”四個大字,簡約明了。
a棟28層上,靠b棟的那側走廊裡,正站着雕塑一般的人。狂風和幾絲雨線被擋在玻璃幕牆外,他站在裡側,連發絲都未曾驚動,像是已經在這裡屹立了無數場風雨。
微混血感的窄面臉眼尾上揚,攻擊力十足,鑲彩鑽的花環胸針别在黑色絲綢襯衫的領口,閃爍着微光,顯得整個人蒼白又虛幻。
隔着兩層玻璃隐約能看到b棟27層的房間裡,有一個背對着的腦袋,正和桌上的其他倆個人談判。
秦沛明微微脫力的靠在承重柱上,目不轉睛的看着這一幕,低垂的眼下青黑一片。
細雨斜着灑落,在玻璃外蜿蜒的向下爬行,慢慢的,整個世界都籠罩了一層霧氣。
嗒嗒嗒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逐漸走近,停在身側,秦沛明頭也沒回。
陳斂漫不經心的理着袖口,身後跟着正經嚴肅的秘書。
“每次回來都要在這裡站上半天,這是什麼保佑生意興隆的新玄學嗎?”
良久,秦沛明才動了動僵硬的嘴角,緩緩回到:“每次都能遇見你,你是偷窺狂魔嗎?”
“天地良心,到底誰是偷窺狂魔啊?”陳斂無語道,歪頭看了一眼走廊盡頭寫着“總經理室”的辦公室,“你每次都站我門口看,我又不瞎。”
對面的會客室裡,幾人不知道在聊些什麼,氛圍很愉快,陳斂眯眼能勉強看清楚,有一個是秦沛明助理的助理,好像叫黃黎。
陳斂故作沉思,打開了手機,“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那是日化線的鄭叔吧,鄭叔真是年紀大了,倚老賣老,都敢讓我們小秦董在這裡幹看着。”
“沒事兒,老闆,我這就給他打電話讓他們上來談。”陳斂一臉認真的打開撥号面闆,作勢要教訓教訓對面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别貧,我很累了。”秦沛明語調都有些虛浮,海宴市的空氣像濕了水的棉被似的裹在他的心髒上,讓人氣都有些喘不上來。
大概是對海宴市的土地有點過敏了吧,他想着。
“飛了将近二十個小時才回來,回來了也不回家睡覺,就跟要舉辦神秘祭祀一樣往這兒一杵,你不累誰累啊。”陳斂看看對面,又回過頭看看秦沛明。
秦沛明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又止住了。
總不能說其實站在這裡的短短幾十分鐘,才是支撐着他回來的最大動力。
陳斂探過身,有些暧昧的跟他碰了碰肩,小聲問:“喜歡就大聲說出來,哥幫你辦,跟個遊魂兒似的幹看沒用。”
陳斂又眯着眼仔細打量了一下,才搖搖頭點評道:“小屁孩一個,哪有我們秦老闆帥。”
“那是我弟弟。”秦沛明勉強一笑,徹底洩了力氣,坐到了綠植邊的台子上,手肘撐着大腿,有些頹廢。
“哦~”陳斂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弟弟。”
“有空記得多去港口轉轉,光明正大的去,不要偷偷摸摸的。”
陳斂交代完後就領着秘書走了,走的時候還心情不錯的胡亂哼了幾句歌。
“他隻是我的弟弟~弟弟說哥哥怎麼老愛偷看~”
淅淅瀝瀝的雨點砸到了玻璃上,讓本就隔了些距離的b棟看起來更加模糊了。
會客室裡的幾人似乎已經談判完畢,站起身來謙讓了幾句就離開了。
直到霧氣大的什麼也看不清楚,秦沛明才終于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起身離開。
明明還下着雨,但偏有那麼一絲光擠進了厚重的雲層間,戳開了一條裂縫,灑了下來。金色的裂縫越來越大,似乎要推開大片黑雲,好像預示着什麼光明美好的事情将要到來似的。
秦沛明不喜歡這樣的天色。
助理林凡小跑了過來,喘着氣彙報道:“傘放在樓下了,這是合同。”
秦沛明接過合同,翻到最後一頁,看着右下角工工整整的“宋緣”倆個字,很久都沒有說話。
裂縫又被黑雲合上了,天徹底暗了下來,一如記憶裡的那一天,被小雨包裹着的海宴市,和那雙總是霧氣缱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