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寒在心底裡逐漸蔓延,盛夏酷暑,身體卻如墜冰窟。
每當他感覺自己的生活有了盼頭,有了前進的希望,命運就會帶來當頭一棒。
秦沛明甚至有點開始疑神疑鬼了,是不是他真的命裡犯什麼。
“哥,别胡思亂想,沒事的,我在呢,這不是咱們自己家的事,别慌。”
宋緣溫熱的手隔着薄薄的布料壓在肩膀上,終于給冰冷的身軀帶來一絲溫度。
糟亂的心緒開始一發不可收拾,秦沛明有些茫然。
綸譯去哪了?沛霖和小緣在哪呢?
他想回家。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麻煩的事情呢?為什麼不能普普通通的生活,為什麼這麼多煩心事都要來找他。
現在閉眼,能不能睜開還是高中的時候啊。
“……哥?哥!看我,别想了。”
秦沛明回過神,已經坐在椅子上,宋緣蹲在他腿邊仰着臉。
他伸手撫過這人的眉眼,臉頰,唇角,還有滾動起伏的脖頸,像從前在夢裡那樣。
“方時來那個視頻給我看看。”秦沛明閉了閉眼。
宋緣有些慌神,心虛的低下頭:“……現在,不要看,我們吃完飯回家看好不好?”
“不好。”
秦沛明語氣平淡,不容置疑。他眼睫低垂,掃了眼宋緣已經有些濕潤的眼睛,又歎了口氣。
他伸手摸了摸膝前的腦袋,氣音道:“沒事,就看看,我不氣,小寶乖。”
宋緣枕在他腿上,蹭了一會,才不情不願的掏出手機,手機屏幕朝着他自己:“哥,你不要着急,這個事情很麻煩的,不是我們能處理的了,跟我們也沒什麼太大的關系,你就當看新聞了,别亂想。”
秦沛明伸手拿走他懷裡的手機,放到桌面。指尖猶豫了幾秒,終于點了播放鍵。
随着畫面聲音浮現,他終于被迫卷入了這場漩渦。
“我叫秋梨,我要實名舉報樾彙福利院的資方,海宴大酒店的老闆秦江以及他的兒子秦一洋。這二人用各種理由迫害福利院裡的未成年女孩,每周還要挑選幾個去他們家的地下室,聯合自己的朋友們實施性虐,進行非法科學實驗,利用福利院裡的老師給孩子們洗腦,進行各類非法交易。甚至給孩子們身體裡植入定位監聽器械,即便成年後也難以逃脫,從我有記憶起,最少持續了二十年,我親眼目睹過将近十次,同伴的死亡,但他們卻說這叫淨化完成,直到步入社會,開始工作後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不正确的,是違法的,但警官說我的證據不夠完善,無法立案……”
視頻中的女孩面色蒼白,漂亮的像電視上宣傳的仿生機器人,她嘴唇顫抖,眼神飄忽,語無倫次,後面甚至有些磕磕絆絆,時不時的瞟一眼屏幕外的稿子,神智不太清楚的樣子。
她顫抖的聲音和背景的海浪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裡回響。
視頻後半段沒有了聲音,開始播放一些畫面片段,宋緣擡手關掉了手機。
空氣安靜了很久,很久。
林凡被小腿上滾燙的陽光喚醒,擡眼看到秦沛明面色平淡,盯着桌角,心裡暗道不好,趕忙開口:“要聯系一下市局那邊嗎?這個裡邊牽扯的太多了,我們可能有心無力了,她說的也挺沒頭沒腦的,很荒唐,裡面還有很多漏洞,可能是被人指示。”
秦沛明終于有了反應,擡頭小聲道:“有道理,先去聯系吧,秦一洋那邊的保镖繼續跟着,他們家那邊……我一會過去看看。”
林凡給宋緣使了個眼色才出去。
秦沛明垂下頭,拇指從宋緣眼下劃過,突然問:“他是不是對你做過什麼?”
“也不算吧。”
宋緣咽了咽口水,腦子裡飛快運轉,醞釀好的長達幾千多字用來求可憐的委屈過往最後化作草草的三倆句。
“你走了之後,他來找我,說受你所托來保護我,實際上隻是換了個理由跟着其他人一起欺負我,但我很聰明的,我看出來了,我離他很遠。後來上大學的時候,他來我們學校找女朋友,也碰見過幾次。”
宋緣強調了好幾遍,他們離的很遠。
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秦沛明突然想,明明在第一次見到方時來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在隐藏什麼,當時如果他沒有故作清高棄之不理,早早的知道了這件事情,那秋梨還會是這個結局嗎?
他要是沒有冒出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就不會在那麼艱難的時期,把宋緣一個人丢下。
他要是沒有去留學,付雪萊就不會因為想方設法想見他一面又拉不下臉,千裡迢迢的冒着巨大風險去參加什麼商業峰會,從而感染變異病毒,死在異國他鄉的醫院裡。
秦沛霖也不會小小年紀失去雙親,哥哥也忙的脫不開身,生病了都沒有人管。
他也不會在公司裡被一群年長的高管百般刁難找茬,屢次情緒崩潰險些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行為。
歸根結底,都是咎由自取罷了。
他可能真的是什麼天煞孤星,所有靠近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低頭看着伏在膝頭的宋緣,秦沛明茫然了一瞬。
好可愛,好漂亮,亮晶晶的眼睛就像小時候一樣。
秦沛明默默的把人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