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漠”,少年的語氣冷若冰霜,說出口的話更是冷酷無情,“我們既然已經分開了,好聚好散不行嗎?你今天湊過來是想幹什麼?”
文瑾演都不想演,直接了當道:“我們沒可能了。”
少年語氣堅定,睫毛微斂,遮住了一向看到林漠時近乎璀璨的眼神。
林漠的整個世界好似都變得靜谧,隻餘下文瑾近乎無情的話回蕩着。
文瑾舔舔嘴唇,恨不得把自己的話錄下來,天哪,能不能讓他老公聽着他親口拒絕小三,他真的超級單純無辜一個人。
都是林漠勾引他啊!
他隻是不小心走了歪路而已啊!
車子速度漸緩,停到了路邊,手腕和眼睛都被解放出來,文瑾揉着酸疼的手腕,看着叼着煙滿臉頹然的林漠,眉頭蹙起。
但如果……如果林漠沒他不行的話,他也可以跟林漠繼續做朋友。
大不了等他還完欠的四十萬,有了自由身,如果林漠還喜歡他,他也不是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
畢竟,呆在林漠身邊真的很舒服,也很有安全感,文瑾臉頰有些發熱。
“你想起了多少”,林漠嗓音沙啞。
當然是一點都沒想起來,文瑾眨眨眼,張口就道:“一點點吧,對咱倆的關系還是有數的。”
憑借他的聰明才智,猜到這些情節簡直是輕而易舉好嘛!
林漠苦笑一聲,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那你剛才說的那些……”
“都是真的”,這下撒謊文瑾連眼都不眨了。
“那我們曾經經曆過的那些……”
“連戀愛都沒談,不作數的”,文瑾打斷了他,笑着道:“我們還可以做朋友的嘛。”
林漠用力一眨眼,湧出的熱意被強行逼退回去。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小瑾失去他倆之間的記憶,徹底忘掉他,步入新生活。
可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就連呼吸都帶上了煙熏火燎的酸澀。
他忽然想起來了很多。
想起第二次表白被拒絕後,少年原本要落在他唇上帶着安撫意義的吻,頓了一下,落在了他臉頰上。
好像是認出了他不是他愛着的那個人,也就是在哪之後,林漠發現文瑾經常會注視着他的臉發呆,眼神裡複雜莫測,滿是他不願意去揣測的情緒。
就像是兩個人第一次在學校遇見時,文瑾看清他臉的時候,眼神裡猛然亮起的驚喜。
林漠很清楚,文瑾看到他時想起的那個人,不是他。
連那聲請求都不過是他的試探,試探林漠是否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的,文瑾在意的不是他,心裡有的也不是他,盡管他努力的在文瑾身邊呆了三年,可還是不一樣,他替代不了文瑾心裡的人。
可他忍不了,于是趁着醉酒,裝作那人的樣子,哄騙着少年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
文瑾緊緊摟着他,眼角挂着淚,嗚咽着吐出的聲音動聽極了,手心很軟,唇瓣也很軟。
少年語調激動,帶着從未有過的彷徨,一聲又一聲的問着他。
為什麼裝作不認識他、怎麼樣才能變成第二人格、如何治好他的病。
他沉浸在文瑾赤誠的滿心關懷中,甚至激動到忘了自己是個竊取别人經曆的賊,林漠自私的想,隻要病治好了,那些過往的經曆,就算不是他的又會怎麼樣。
反正剩下的隻會是他。
可他沒想到,他在小瑾身邊呆的越久,2号就像是被打了生長激素一樣,越發努力的完善自己,而他能做的隻有盡可能的藏着小瑾。
可是事到如今,他快要藏不住了,2号已經成長到跟他差不多的程度,他倆現在到底誰才算是主人格已經說不清了。
可他不想這麼簡單就結束掉他和小瑾之間的一切。
但他又無力隐藏。
他隻能選擇遺忘,讓小瑾忘掉這一切,再給他一點時間和機會。
所以小瑾失憶後對他沒有感情太正常不過了,像他這樣的騙子,怎麼配讓小瑾真心實意的愛他。
更何況,小瑾心裡一直有的從來都不是他,從他倆逐漸熟識開始,小瑾就問過他——
‘你還記得我們在山上第一次見面的事情嗎?’
‘幸好有你,我才能活着下山,遇到你是我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我從當時就開始悄悄地暗戀你了,沒想到吧,我可是偷偷喜歡你很多年了。’
‘考大學也是,我當時就在想,我一定要找到你,所以考來了你的城市。’
‘真好,我來這裡的第一天,老天就把你送回了我身邊。’
少年語調興奮,可林漠僵着身子,苦澀在心頭泛濫,可臉上卻依舊要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
難道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裡,文瑾看向他時,心裡想到的隻有在山上的那一晚。
那他們在一起度過的時光算什麼?那他算什麼?
直到這時,林漠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當他頂着别人的經曆時,小瑾愛上的隻會是别人,而不會是他。
這三年的快樂時光麻痹了他的神經,讓他愚蠢的以為可以一直扮演下去,瞞着小瑾,隻要他足夠謹慎就好。
可他輸了,他從一開始就走錯了。
小瑾對他全部的示好,都是基于林漠把他從山上把他背下來,給予了他從未有過的安全感,文瑾精心準備的一切,都是在對那個林漠的綿綿情意,而非是他。
林漠自小跟着父親學習如何經營企業,在勾心鬥角的商戰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見過無數笑裡藏刀的暗箭,自己更是這競技場上最優秀的獵手之一。
這些經曆構築成了他的人生中最基本的色調,林漠向來習慣于付出最小的代價而博取到最大的收獲,但當他遇到文瑾時,他選擇的最小代價,卻成了最後狠狠刺向他的一記利箭。
箭上淬了無色無味的劇毒,在這三年裡逐漸發酵,毒性滲入骨血之中,唯有剖開血肉、刮掉骨頭上如同跗骨之蛆的毒,傷口才能真正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