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長不好,那就讓他一個人死掉,把小瑾真正愛的那個人,還給他。
到底是什麼時候生出這樣的念頭的,林漠有些恍惚,大概是小瑾躺在病床上,兩大包營養液一點點的往他虛弱的身體裡注射。
林漠忽然發現,他不能自私侵占小瑾的愛,少年生活的已經太苦了,他不能再讓他發現自己做的這一切。
不能讓小瑾覺得自己是個陰險刻薄的人。
張一甲提出治療方案的時候,林漠由衷的松了口氣,就連老天都在幫他。
幫助小瑾忘記他。
林漠深深看了文瑾一眼,似乎要把少年的一颦一笑刻在心裡。
指間香煙猩紅色澤明明滅滅,煙灰燃盡成長長一條,黯然滅了下去,林漠捏着煙頭重重碾在玻璃煙灰缸上,黑灰色的液體暈開。
他語氣很淡的作出承諾,“好,不作數。”
說完又輕快地轉了話題,“我送你回學校嗎?還是回你住的地方。”
口吻像是絲毫不在意的模樣,但如同工筆勾勒下的俊美五官卻蒙上層暮色,眼底黑沉沉一片。
又刻意回避過了朋友的話題,一副兩個人理應再也不聯系的樣子。
文瑾指尖不自在的扣在皮質坐墊上。
連朋友都做不得了嗎?
兩個人分明離得很近,不足兩米的距離,但文瑾莫名覺得林漠忽然一下,主動地拉開了他倆之間的距離,退回到了稍微熟悉的陌生人地步。
就從他說完那句話之後。
車子緩緩發動,帶着削微的震感。
文瑾沉默着坐直了身子,“回學校吧,麻煩你了。”
握着方向盤的指骨蓦然收緊,後視鏡模糊了少年的身型,但能清晰看出少年背挺的很直,表情很淡,是他很久沒見過的疏離模樣。
車内頂燈悄然亮起,發散出暖黃色的光芒,車窗上映出林漠硬朗的側臉,文瑾移開了眼,忽然發現自己有點難過。
明明這才是正确且合适的關系,可胸口卻悶的厲害,鼻尖似乎萦繞這煙草燃燒後幹燥的苦香,就連氣壓仿佛都一下子升高了許多,沉悶的壓在車廂裡,壓着他。
胃絞在一起,胃酸翻湧,尖銳的刺痛感直奔神經。
沒關系的,文瑾遙遙的看向窗外,公路上亮着一個又一個的遠光,刺的人眼睛酸疼。
隻是不重要的人而已,想那麼多作甚。
他得先哄他老公呢,還清四十萬最重要,林漠隻是個對他見色起意的小三而已。
那為什麼心底會這麼酸?
那為什麼總覺得這時候該有個人語調溫柔的哄着他吃飯?
……
兩側高層林立,亮着或白或黃的燈光,千萬盞燈,沒有一盞為他而亮,文瑾想。
下了高速轉進國道,車停在路邊,大學城熱熱鬧鬧的擠滿了學生,小情侶們笑着鬧着,眉眼間滿是幸福的神色。
跟他倆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
文瑾看着窗外,怔忪了一瞬,垂下頭,解開安全帶就想下車。
男人略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還記得學校和宿舍嗎?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少年一聲不吭,咬着唇,撿起自己的背包。
扭把手,車門一動不動。
“麻煩你開一下門,我要走了”,文瑾語氣發着抖,竭力隐藏着打着顫的聲調。
單薄的肩膀下修長纖細的手肘,隐隐打着戰,之前給他買正合身的襯衫,如今卻晃晃蕩蕩的在身上挂着。
可他沒資格再給他買衣服了。
“我叫你開門你聾了”,少年語調忍無可忍的壓低,撞過來的眼神帶着清晰的冷意。
即便是憤怒,都漂亮的叫人移不開眼,注視着林漠的眼神更是燃着熊熊怒火。
文瑾自己都不懂他在為什麼生氣,明明分手也是他提的,不再聯系也是他說的,可為什麼他這麼生林漠的氣,氣林漠隻會無能的抽煙,氣林漠沒有說一句挽留的話。
氣林漠沒有看出來他正在經曆劇烈抽搐的疼痛。
委屈刺激着神經,文瑾攥着門把手的手臂上青筋鼓出,冷汗嗖嗖往下淌。
林漠起身皺着眉頭向後座傾過身子,“不對啊,我摁了開門……”
手指猝不及防間覆蓋上一片冰涼上。
“你手怎麼這麼涼”,林漠詫異的擡高聲音,看着文瑾發白的唇瓣,猛然反應過來,眉頭皺的死緊,“你又沒吃飯?我中午不是讓護士把飯給你送過去了,你怎麼又不吃飯。”
脫口而出的話又急又兇,簡直是劈頭蓋臉的訓斥。
文瑾緊張的神經如同繃緊的弦,被狠厲一撥就崩裂開,情緒如山崩海嘯般傾斜而來。
男人的手臂又不知輕重的扶上他肩膀,手心散着暖意。
少年眼眶迅速發紅,往後退了一點,一抹臉,猛地張口咬上林漠露出來的小臂上,齒尖用力,狠狠地陷進皮肉裡,口中暈開腥澀味道。
林漠保持在往後的姿勢僵在原地,看着少年毛茸茸的腦袋伏在他火辣辣發着疼的手臂上。
他近乎有些呆愣。
小瑾咬我,這是什麼意思,要在我身上留下一點印記的意思嗎?
男人眼底猛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