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熠适時地閉上了嘴。他低垂着眼睛,仿佛這件事情和他并沒有什麼關系。
隻是,詭異的是,李青崖和他一同沉默了。
他仍舊扶着陳韻之。
但那一雙眼睛裡,宛如波濤洶湧,泛着讓人看不懂的漣漪。
過了良久,李青崖才擡頭,一邊用手捂住了陳韻之的嘴,一邊跟夏熠道:“夏仙君。”
“你雖未入我仙道宗宗門。但韻之遲早是你的師兄。”
“我知他平日裡對你素來刻薄。”
“可……”李青崖張了張嘴,話裡多少有些蒼白無力。“他生性單純,想不了那麼多東西。”
“若是唐突了你,我代他為你賠不是。”
“可否就此停止?”李青崖深吸了口氣。他重重地捏着陳韻之的手,凝聲道:“日後大家都是仙道宗人。”
“如此作為,實在是同室操戈。”
“沒有必要。”
一番言辭,說得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陳韻之的眼睛瞪得老大。他憤怒又悲戚地望着李青崖。
不懂得為什麼李青崖要用如此卑微的态度說話。
如若不是被捂嘴發不出聲音,他一定會繼續謾罵夏熠了。
憑什麼自己就要給夏熠賠不是?
明明是夏熠圖謀不軌!
夏熠卻知道為什麼。
聰明如李青崖,已經看出來,若是自己不放過陳韻之。那陳韻之隻能是死路一條了。
他在替陳韻之求情。
隻是可惜……,若是陳韻之平日裡沒有那麼欺人太甚,說不定他就真的放過他了。
夏熠的嘴角浮起一絲隐秘的笑,隻是很快便收了回去。
很快,重又變成了那高高在上風輕雲淡的姿态。
他輕輕啟口道:“青崖。”
“這些話,你應該在陳韻之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給我難堪的時候說的。”
“如今,又何必要自取其辱呢?”
夏熠微微歎了口氣道:“那個時候你沒有出聲,如今也就不必了。”
“總沒有,隻讓他發脾氣。而别人隻能當棉花的道理。”一句話軟綿綿的,卻盡是殺機。
李青崖抑制不住地深吸了口氣。
“那麼,你想做什麼。”他沉思了片刻之後,終是麻木着臉,微微洩氣道。
“我不想做什麼。”夏熠從善如流道:“你隻消看看,他有沒有将魔氣沾染到玄天鼎上。”
“若是有,秉公處理便可。”
“夏熠!”李青崖沉沉望着夏熠,忍不住道:“玄天鼎出了事,可以想辦法。”
“可,韻之,是我師弟……”
“想辦法?”夏熠卻是微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他是你師弟。”
“你舍不得你師弟,玄天鼎可以想辦法,那沒有了護鼎人呢?”
“李仙君。如今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
“要麼,包庇陳韻之。讓他繼續當玄天鼎的護鼎人。”
“看看有你,有仙道宗,有沒有把握幫助他渡這個劫。”
“要麼……”夏熠此刻連裝都不裝了,他靜靜道:“将他的位置給我,讓我取代他。然後,該怎麼處理一個身染魔氣之人,就怎麼處理。”
“你威脅我?”李青崖咬着牙道。
“威脅?”夏熠鎮定道:“如果,李仙君覺得是這樣,那就是吧。”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愧怍,神色淡淡道。“你也不消在我面前這麼一副師兄弟情深的樣子。”
“你素來理智。我也隻是在讓你保持冷靜罷了。”
夏熠微微擺起袖子,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輕輕道:“當斷不斷,日後可莫要後悔。”
殿中,又是詭異的沉靜。
隻這一次,就連李青崖都有些失神。
不知不覺,捂住陳韻之嘴的那隻手緩緩垂下。
他的眼睛微微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深色凝重到讓陳韻之都不安起來。
他緊緊拽着李青崖的袖子,驚恐道:“師兄……,你不要被他蠱惑。”
“玄天鼎是至寶法器,不會有事的。”
“我丹田中的,也不是魔氣。我會好起來的。”
“你不需要他,你一點都不需要他。”陳韻之慌亂地伸長脖子,朝着陳韻之叫道:“師兄,不要放棄我。”
許是他的聲音太過害怕。
李青崖逐漸回了神。
他靜靜望着陳韻之。安撫一般,湊上去,親了親陳韻之的額頭。
卻在陳韻之即将放松的眼神中,輕輕道:“韻之,将玄天鼎拿出來。”
驟然。夏熠那微微吊起的袖擺被放了下來。他松了口氣。
他就知道。
李青崖永遠都會理智地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頭。
“不,師兄。玄天鼎好好的。我才是玄天鼎的護鼎人。”
“師兄,你真的要讓他來代替我嗎?”陳韻之臉上的驚恐逐漸放大。他慌不可及道:“你剛才才說,我是你唯一的師弟呀。”
“師兄你不能這麼對我。”陳韻之此刻絕望極了。
他不敢相信李青崖真的會相信夏熠的話。
就因為夏熠的一句威脅就要讓他将玄天鼎拿出來查看。
他不信任自己,難道真的要像夏熠說的那樣處理自己嗎?
為什麼,他要這樣對自己?
他為他做的不夠嗎?為了幫他修煉,他拿人命為他護鼎。
為此害了多少天驕的性命。
他為了替他盯着林承淵,他駐守在雲衍閣,從未擅離職守……
這些年,沒有他的幫襯,沒有他死心塌地的追随,他難道能夠安穩地接手仙道宗的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