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十八不願面對,趙十八奮起反抗,趙十八反抗無效。
在連續五天卯時便被薊甯從床上薅起來,梳洗完就坐在講案旁的專屬座位練字後,她終于撐不住了。
系統好一番大肆嘲笑,說她成了薊甯的“右護法”。
可惜趙十八沒有生在現代,也不懂九年義務教育時,被安排在老師講桌旁邊的含金量,她滿腦門兒都是擺脫這種生不如死的折磨。
她本就不是能安靜下來的性子,每日練字簡直堪比淩遲。好在薊甯心軟,在趙十八的軟磨硬泡下,每日二十篇大字減少為十篇。
趙十八自然歡呼一聲,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對方身上堆,誇得薊甯好氣又好笑。
濟安堂所在的位置雖然偏僻,但還是免不了和左鄰右舍打交道,趙十八慣會讨人歡心,加上修繕小院的時間,不過短短半個多月就哄得大家對她格外關照,她再一次成了這一隅的孩子王。
得知薊甯教孩子讀書認字,不少人都将小孩送到濟安堂,不求考取功名,隻要能識得幾個字就好。
這樣一來,鄰居家的什麼蔬菜、雞蛋都往濟安堂送,薊甯禮尚往來,留孩子們用午飯,一時之間這“學堂”倒是辦得有模有樣。
當然,不是所有家長都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去讀書,哪怕是千年之後仍然有人認為讀書無用,趙十八在練完大字之後就會帶着這群孩子到處玩。
從小生活在村子裡,趙十八慣會上山攆雞、下河摸魚,春天又是萬物繁衍的季節,經過春日的沉澱,如今那些魚苗也長成了大魚。他麻煩周叔編了個小魚簍子,往裡面扔幾隻從土裡刨出來的蚯蚓,午時扔到小河溝裡,黃昏時分再撈起來,保準能套到四五條巴掌寬的魚兒。
雖然不多,但往湯裡那麼一扔,能增添好幾分鮮味。
其他孩子有樣學樣,當真給家裡改善了夥食。
五月末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山上各色花卉開得正好,濟安堂牆角種下的野花也搖曳着發出馥郁的香氣。
今日孩子們難得休假,薊甯一早便坐在棗樹下的石桌前梳理賬目。
濟安堂的每一文錢都要花在刀刃上,是以她總是格外費心。
清晨的空氣還帶着潮濕,淡綠的衣裙被微風吹動,薊甯略微蹙起眉頭,走筆鋒利的朱筆在劃過賬目,留下一個大大的赤字。
“無恙——”
人未至聲先到,趙十八一身白色的齊胸襦裙,外罩鵝黃對襟長衫,正風風火火從遠處奔來。
她一手小心護着懷裡的什麼東西,另一隻手攀住矮牆往上一翻,下一瞬整個人已經挂在了牆頭。
“無恙!你看!”
她從懷裡掏出一支開着淡白小花的枝桠,上面還帶着晨露,縱使一路從山上奔下,也未折損它一分一毫。
趙十八小心捏着花枝,往前一抛,淡淡香風掠過,下一瞬梨花已經出現在了薊甯的案頭。
太平縣的位置偏北,連花開也比其他地方晚一些,南方的梨花大多開在三四月,這裡竟然五月了才開花。
也是因為今年的天氣比往年冷一些,連花也不争春了。
薊甯撚起花枝,垂首低嗅,淡雅的花香像是一股清涼的風吹散了心中郁氣。
她勾起唇角,眼含笑意看向坐在牆頭的趙十八:“你從哪兒折的?”
趙十八拂開被風吹起糊在臉上的發絲,指了指遠處的山:“那邊兒開了好些梨花,我左瞧右瞧,唯有這一枝開得好看些。”
薊甯循聲望去,遠方的山在清晨的霧中格外朦胧,想來對方是一大早就出去野了,不然哪裡能在這個時間趕回來?
她将梨花夾在一旁的書頁中,有些無奈:“莫要跑太遠,今日裡有些不太平。”
趙十八點點頭,從矮牆上跳了下去:“知道了知道了,怎麼又把我當小孩?”
她揮揮手,隔着矮牆,薊甯隻能看到她在空中晃動的手掌:“中午我不回來用飯了,約了朋友去逛集市,無恙你告訴周嬸,不必給我留飯——”
聲音逐漸飄散在空中,薊甯搖搖頭,心道你可不就是小孩心性嗎?
望着身側書頁中的梨花半晌,她笑了笑,再次将精力放在賬目上。
而借口“約了朋友”的趙十八已經熟練地從後院重新翻進自己的房間,換下一身衣裙,轉而穿上更為方便的勁裝。
袖口用綁帶細細綁好,褲腿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