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疊不愧是戰場上下來的人,他反應極快,一拍桌子立馬向後倒飛出去,滾燙的開水隻沾到他的衣角。
那四個侍從就沒那麼好運了,裸露在外的皮膚被燙紅了一大片,幾乎眨眼間就起了水泡。
這四個人也是個硬漢,竟咬牙沒喊一聲痛,反手就從腰間抽出長刀,朝趙十八的位置砍過去。
趙十八本就沒指望開水能對敵人造成多少傷害,趁着他們躲避的空檔,已經一個旋身來到櫃台前,俯身抱起一丈多的沉重櫃台,猛地朝幾人砸去。
那櫃台不短,又是實木做的,若是砸在人身上非死即傷,阿虎疊沒料到一個小姑娘竟有如此大的力氣,不得不暫避其鋒芒,往兩邊躲去。
那櫃台險險擦着人身子過去,被風刮過的臉頰生疼,他駭然回頭,隻見櫃台狠狠砸在地上,硬生生将外邊泥濘的地面砸出一尺來深的坑。
阿虎疊臉上肌肉跳動一瞬,不敢想自己被砸中會是何等慘狀。
與此同時,躲在牆後的張遠提槍便直刺阿虎疊面門,槍尖寒光生生劈開了陰沉的天氣,刺的阿虎疊眼睛生疼。
“張叔!你解決他!剩下四個交給我!”
趙十八一聲大喝,抱起酒壇就朝那四位侍從砸去,硬生生砸出了扔炮彈的架勢。
四人對視一眼,默認了趙十八的提議。
小小的客棧内施展不開,幾人且戰且退,幾乎是瞬息之間就由室内打到了室外,所過之處猶如狂風卷殘雲,除了牆皮沒有一樣是完整的。
這還是趙十八第一次真刀真槍的打,以往救人多是在暗處,殺官兵那回也是手起鏟落,哪裡有此次這般驚險?
況且先前大家猜測潛入太平線的是耶律忒鄰或者耶律誠,并沒有算到阿虎疊這位大将軍竟然親自動手,局勢一下焦灼起來。
衣裙被雨水打濕。濕漉漉黏在身上,格外不适。趙十八隔着厚重的雨幕緊盯朝自己走來的四人,不敢輕敵。
她手中沒有武器,格外吃虧,視線幾番猶疑,竟然落在了離她最近的雨棚下。
那裡停着乞塔人用來僞裝的貨車,哪怕握住車轅甩着玩,尋常人也輕易近不得身!
趙十八眼睛一亮,說幹就幹,當即三兩步朝貨車靠近,擡手一扯——
“哐當!”
一把一丈來長的陌刀轟隆落地。
此物正是阿虎疊的武器!
此時被張遠牽制着不能靠近的阿虎疊心中發苦,他雖然是秘密潛入太平縣,但還是帶了自己慣用的武器,放在貨車上僞裝一番,任誰也看不出毛病。
哪知趙十八不走尋常路,竟然起了拿貨車當武器的念頭!
阿虎疊手中隻有僞裝用的長刀,堪堪和張遠打了個平手。
趙十八卻是欣喜若狂,瞧了一眼愣住的四人,腳尖一勾,擡手便抓住被她踢起來的陌刀。
她嘿嘿一笑:“乞塔狗!你姑奶奶來了!”
阿虎疊是一員猛将,他的武器自然不輕,陌刀刀身厚重,足足有五六十斤,落在趙十八手裡雖然有些輕飄飄,卻還是比其他武器順手。
她雙手握住刀柄,狠狠往前一劈,刀尖破開密密麻麻的雨絲,掀起一陣狂風。
“嘭!!!”
刀身狠狠砸在地上,破開一條巨大的口子,恍惚之間那四名侍從幾乎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動。
什麼叫力拔山兮氣蓋世?
當如趙十八!
在場衆人且驚且懼,阿虎疊卻存了殺死趙十八的念頭。
如此猛将若是落在雍朝手中,乞塔危矣!
……
…………
這場雨密密麻麻下了近兩個時辰,沈燮和翟俊趕到的時候風中隻剩下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雨水混着血水将地面染成粉紅一片,又逐漸流向遠方的溝渠,隻留下被沖刷得慘白的屍體。
客棧門口前小小一片空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片斷肢殘骸,切口處十分光滑,一看便知是利器所至。
兩個時辰前還活生生的侍從頭是頭腿是腿,滿地都是,血水從客棧内淌到客棧外,一眼就能瞧出戰況之慘烈。
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的沈燮和翟俊不約而同往客棧所在的方向奔來,既然人沒出現在他們那兒,必然就是在最後一條路了。
張遠靠在牆邊歇息,他腹部還纏着裡衣撕成布條做的簡易繃帶,胳膊上、腿上都有深淺不一的刀傷,但已經經過處理,并不礙事。
經曆一場大戰,有些脫力的趙十八坐在他身邊,寶貝似的抱着沾滿血的陌刀不撒手。
那刀上還挂着些碎肉,不用看都知道是誰的。
見沈燮和翟俊進來,她費力挺起身子,揮了揮手:“沈叔!翟叔!”
這場大戰實在有些吃力,趙十八憑着一腔可怕的力氣才撐到了最後,阿虎疊死的時候看她的目光和看怪物沒什麼區别。
沈燮沒有管地上躺着的屍體,快步走到兩人面前:“怎麼樣?傷得嚴重嗎?”
張遠咧開一嘴大白牙,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剛要說話,牽扯到傷口,疼的他嘶了一聲:“……我沒事兒!将軍,乞塔狗已經伏誅!”
沈燮又看向趙十八。
此時的趙十八渾身被鮮血染的通紅,臉上還有幹涸的血漬,狀況實在不算好。
她動了動胳膊:“我也沒事兒,這些血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