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燮和趙十八的“比劃比劃”,最終在趙十八一個激動地握住他的手腕,把人甩出去好幾米結束。
這已經是她有意壓制力氣的結果了。
經過這一番試探,沈燮得到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是趙十八壓根不會任何格鬥技巧,純靠蠻力;好消息是這蠻力的确好使,加上有張遠跟着,不必擔心她的人身安全。
計劃一經敲定,實施起來就格外快。
北方少有陰雨天,偏偏在出發這日,大雨傾盆,雨水從天上落下來,帶着一股子狠厲勁兒,像是要把這世道澆透,沖得行人幾乎站立不穩。
迎面吹來的風帶着泥土的腥味,合着潮濕的空氣一起被吸進肺裡,叫人精神一振。
阿虎疊一身圓領窄袖的胡服,頭發是中年人常見的模樣,還續了胡須,打眼一瞧便是位走南闖北的行商。
他身邊跟着幾個肌肉緊實的漢子,身長八尺有餘,腰間佩着刀,雙眼不停在四周掃視,警惕一切可能出現的危險。
他們的貨物還停在外面的雨棚下,三輛馬車被布遮得嚴嚴實實,與那些路過的普通商人沒什麼不同。
“客官,您的酒來了!”
店小二一甩肩上的褡裢,從左手的木質托盤上拎下來一壇濁酒,合着四五個大碗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那張八仙桌上還擺着幾碟下酒菜,最中央的一道醬牛肉更是看的人直咽口水。
耕牛不可宰殺,于是牛肉便成了奢侈品,隻單看這道菜就知道這行人十分富裕。
倒是符合商人的身份。
“菜上齊了,各位客官慢用!”
店小二做了個“請”的手勢,正要轉身離開,卻被阿虎疊叫住:“小二哥,前方還有多遠到太平縣?”
店小二受寵若驚,忙點頭哈腰道:“您客氣了。諸位是來太平縣做生意的吧?順着這條道往前走,約莫小半天就能瞧見太平縣的城門。”
阿虎疊點點頭,又歎了口氣道:“不知這雨何時能停下,若是多下幾天,隻怕我的貨要被澆壞了。”
店小二撓撓頭,看了一眼順着屋脊滴成直線的雨水,有些為難:“這就不清楚了,隻怕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客官您要住店嗎?”
外面的雨着實不小,烏雲黑壓壓沉在房檐上,叫這場雨看起來像是天河倒灌,格外可怖。
阿虎疊略略思索片刻,點頭道:“小二哥受累,五間上房。”
不愧是有錢人,出手就是闊綽,連随從都住上房。
店小二心裡咂咂嘴,面上卻爽快道:“得嘞!小的這就給您安排上!”
他身邊那四個漢子并不說話,分明是不同的長相,卻像是娘胎裡出來的四胞胎,同樣沉默寡言。
阿虎疊心中歎氣,這四個人的确是百裡挑一的好手,就是有一個缺點,那就是不喜歡說話。帶着這四人上路他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但畢竟是父汗安排的人,面子還是要給的。
不錯,來者既不是烏木瓦的二兒子也不是三兒子,而是他的大兒子阿虎疊!
王儲之争素來殘酷,耶律忒鄰善于拉攏人心,已經有好些部落臣服于他,耶律誠又掌握經濟命脈,在烏木瓦面前很是得臉。
唯有他這個隻會領兵作戰的十分吃虧。
這次潛入太平縣也是一個機會,一個叫父汗知道他并非有勇無謀的機會。
阿虎疊心中盤算着,目光不自覺落在外面被風雨摧折的樹枝上,忽然發現雨中竟然出現了兩道人影。
那兩道人影一高一矮、一老一少,老的是個中年男人,肩上挑着兩個擔子,用荷葉遮得嚴嚴實實,即使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還是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泥濘的地上往這邊來。
小的是位十五六歲的少女,身上的衣裙被雨打濕大半,正舉着一把油紙傘,艱難地舉在那中年人的頭頂,妄圖以小小的油紙傘遮蓋漫天暴雨。
阿虎疊朝身邊的四人使了個眼色,那四人立馬警惕起來。
雨下的這樣大,突然出現的一老一少實在令人生疑。雖然他們看起來和其他普通百姓沒有什麼區别,但向來謹慎的阿虎疊還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或許是他太全神貫注,時間流逝的格外快,不消片刻,這二人就已經站在了客棧門口。阿虎疊渾身肌肉緊繃,那四位侍從也是一樣,五雙眼睛齊齊盯着他們,隻要有半點不對勁,就會為了隐瞞身份大開殺戒。
這個世道落草為寇的人不少,便是嫁禍給山匪,又有什麼問題?
中年人把擔子擱在門口,又拎起衣擺,把雨水擰出,那少女往裡面張望了一下,被他們五人的目光吓得一抖,别開視線,隻朝櫃台的位置朗聲道:“趙大叔在嗎?我給你們送豆腐來了!”
正在理賬的趙得财應了一聲,擡頭就見趙十八正朝他揮手,快步從櫃台後走出來,驚喜道:“十八?今日大雨,我不是差人告訴你們豆腐不用送了嗎?”
趙十八有些不好意思:“大抵是出來的時候錯過了,沒見着報信的人……不過趙大叔放心,這些豆腐都好好遮着呢,沒被雨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