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明達拎起兔子,笑道:“哈哈,畜生有時倒是比人義氣。若那是頭仙君的坐騎,化成下凡渡劫的虎精,待修成人身,我定要與它結拜為異姓姐妹。”
她提着兔子腿翻了一面,倒吊着挂在腰間。
“不曾想我還能與畜生結善,妙極!路上餓了就由它填肚子。”
臨走時,她捧着山泉水洗了把臉,又摳又搓,終于将臉上的血痂洗去,一時清爽了不少。
她拔開葫蘆的蓋,咕噜咕噜喝了幾口山泉水,“還是酒有味道。回了雲南,我就将這裡面的水換成好酒。請狄蠻兒吃頓酸餡兒包子,烹鲈魚,我與她酒量不相上下,再比劃比劃,這次定要與她争個輸赢,看看到底誰才是雲南酒聖。狄蠻兒啊,我可想死你了。”
翻過山,對面就是雲南境。
伍明達不敢有絲毫懈怠,用劍掃開雜樹,邊走邊開路。
又不知走了多久,撥開最後一道密林,前方是一段坦闊的路,光束透進來,原來已到山下。
一位趕牛車的老婦問她要去哪,正打算載她一截,伍明達搖搖頭,隻問昆明往哪處走,婦人道再往西走幾十裡,就是昆明了。
一路遇到三五行人,見她滿身的血迹,都唯恐避之不及。
昆明城邊,建有一處尼姑庵,伍明達擡眼一看,佛堂屋頂漏了個大窟婁。其餘時節倒還勉強能應付,若是到了冬日和下雨,自是苦不堪言。
小尼姑舀水往地上潑去,以沉靜地上的土灰。
伍明達去讨來幾瓢水,将手洗了一遍,又在衣服上揩幹手,往小尼姑手裡塞了最後一錠銀子,準備繼續趕路。
小尼姑雙手合十,向她作了個揖。
庵裡的住持叫住她,雙手合十道:“施主神色匆忙,但與我庵結下善緣,何不來本庵歇腳片刻?”
伍明達道:“多謝住持好意,無奈我離家數月有餘,與家人離散已久,家母與家妹正盼望着我回去。你這屋頂有個洞,冷雨水怕是天不好過,正好我身上還有些銀兩,你拿着這些去修葺一下。”
住持見她心意已決,便不再挽留她。
住持再明白不過話不必多說,看了她的劍,不忍多少了話:“年輕俠士總要将刀劍做得漂亮,劍穗飄飄。你的劍相比起來,确是古樸簡拙了些。”
伍明達說道:“金玉其表,敗絮其中。表面就算再精緻漂亮,沒有真本事,那也是徒勞無功的。正如你這庵,外看破漏,實則内藏佛門真傳。大師,這劍原本是位故人贈與我的,無奈那故人與我僅有一面之緣,我不過私心等哪日有緣再見,她能憑這把劍認出我。”
住持閉眼道:“阿彌陀佛。貧尼受施主之饋,本不應再多叨擾,耽擱了施主行程。隻勸施主能放下執念,多多行善,雖今生無緣,但來世可追。”
伍明達豁達道:“往生我不知,來世我亦不知,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我隻過好這今生罷。”
“若世人能有施主如此心性,便又少了多少紛擾。”住持輕歎一聲。
伍明達抱拳作别,繼續趕路。
快至家門,一個算命先生竄到她面前,擋住去路。
他捏着手指,眼神泛然,頭頂一個破洞的缺口草帽,鞋漏着個洞,大腳趾頭露在外頭。
算命先生道:“大俠,你命裡犯太歲。我觀你面相,印堂發黑,命帶煞氣,一生颠沛流離,早年亦有動蕩。不過我有一物,可解你命裡劫數,放于屋子西南方向,改你命局。”
伍明達早看穿他的把戲,打算陪他好好演一演,便好奇地問:“什麼寶貝,能有這麼大的作用,快給我說來?”
算命先生從塔鍊摸出一個血紅的貔貅,“血貔貅,白銀二百兩。之前一直供奉于寺廟中,有得道高僧為其誦經九九八十一天。你是我的第一個客,我隻收你一百兩。”
“沒錢。”伍明達白了他一眼。
“才給了尼姑庵,你沒錢。不可能,今日你要是不拿出錢來,我便躺在這裡,不詐出你的銀子,别想讓我起來。”他立馬躺倒在地,嘴裡叫着“哎呦哎呦”,又喊“打人了”。
伍明達握拳作恐吓狀,“瘋子,你要是再喊,我就打爛你的舌頭。”
“割了吧,至少能賠我擠幾兩銀子。”算命先生破罐破摔道,又忽然翻了個身,抱住她的腿,“明達,你行行好,我幾日沒吃飯了,你就給我些錢,讓我去館子聞聞葷腥的味兒也好。”
“聞肉香還需用錢嗎?你就站在館子底下,魚蝦牛羊豬雞鴨,各個味道都不相同,聞聞就飽了。”伍明達抽出腿。
“姐姐!是姐姐回來了!”伍明啟在後院隐約聽見伍明達的聲音,扔掉弓箭,飛奔去迎接。
不過幾月未見,伍明啟的個頭又竄了些,隐隐有攆上她的架勢。
算命先生清楚伍明啟更是不待見他,于是抱着血貔貅,腳底抹油似的跑遠。
伍明啟拉着伍明達進屋,斟了碗涼水,拿撣子對着空氣揮舞,“還沒入夏,雲南便有蚊蠅出來了。”
伍明達喝掉水,又給自己續滿了一碗。
“姐姐,快與我講講你在夔州所遇的趣事兒。你不在家,蠻兒姐幾次來找你問要緊的事,都沒碰上你。”伍明啟滿臉期待。
伍明達說道:“今日我先歇息着,明日再去找她。”
“文瘋子想來我們家蹭頓飯吃,被娘吼跑了。”伍明啟訴說家中近況。
“娘近來如何?”
“娘自然無事,隻是爹……”
“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