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又問:“你認識我?”
紫薇笑道:“伍大俠威名遠揚,早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伍明達知她言外之意,索性順其意道:“區區一個吳不沉,何足道哉?”
紫薇失笑出聲,說道:“大俠過遜了,我看等你再曆練些時日,一定名震四海。”
伍明達道:“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廚房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紫薇給她指明位置,自己即先行離去。
伍明達推門而入,對廚子道:“大姐,要一壺酒,多裝些素食。”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廚子将菜食盛裝好,這邊伍明達已經一手提酒,一手提着食盒,道了句“多謝!”,轉眼躍上屋瓦,消失不見。
“燈隐大師!”伍明達悄聲走至燈隐身後喚道。
燈隐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過頭來,難掩欣喜之色。
燈隐說道:“什麼風将你刮到我這破廟來的?”她低頭嗅了幾口,“還帶了好吃的來,難為你還記得我這個老太婆。”
伍明達揭開蓋子,擺出碗碟,又開出酒壇,仰頭痛飲一口,夾了一塊茭白,又放下,見燈隐始動筷,才重新夾起,放入嘴中。
她嘗了一口瓜旋兒[1],心想:素的終究還是寡淡了些,一口酒一口肉才叫爽快。
待伍明達将菜食嘗了一半,燈隐才嚼下第一口,道:“是牽機閣的酒菜。”
伍明達一臉驚訝:“這您也能嘗出來?”
燈隐說道:“牽機閣的菜食香味俱全,但油腥氣重,味道也比金陵當地的飯菜更辛。”
伍明達咂摸着嘴裡的味道:“江南一帶的人喜淡口,但牽機閣的人來自五湖自海,又常年習武,所以肉食、味重的菜居多。”
燈隐的笑容變得隐晦,“你自然是吃不出的。”
伍明達又喝下一口酒,大聲道:“他爺爺的,就算她那口鍋拿來烹了人,我照樣吃得下。”
燈隐喝罷一口冷茶,“你吃慣了肉腥,嘗起味來,自然比我們出家人木讷一些。”
伍明達卻道:“燈隐大師,您不覺得牽機閣有股氣嗎?”
燈隐好奇地“哦”了一聲。
“是有股殺氣。”伍明達停下手中筷,“方才有三人從我面前走過,我故意發出動靜,竟全然不做理會,這是為何?”
燈隐說道:“阿彌陀佛,道家講三為陰,六為陽,三人成行,便是又要有血光之災了。”
伍明達不解其中之意:“佛門忌諱血光,但為什麼此庵卻緊挨作為殺生之地的牽機閣?”
燈隐放下筷子,雙手合十道:“我佛慈悲,佛祖隻渡積德行善者,惡貪嗔癡者,自有今世因果,天要罰之,佛亦不渡。”
伍明達笑問:“哪個佛說的?”
燈隐不語。
伍明達朗笑幾聲,道:“既是如此,那就是我佛。”
“正是我佛。”燈隐道,“過些日子就是中秋,你進城去,順便替我稍些梅子姜回來。”
伍明達疑惑:“這不是小孩子愛吃的麼,您還喜歡吃這些?”
燈隐張開嘴,“别看我歲數大,但看我一口鐵齒銅牙,百磨不爛,完好無損。”
伍明達卻轉而問道:“燈隐大師,您守塔六十六年如一日,就從未離開過這裡?”
燈隐道:“未曾。”
伍明達夾起一片瓜旋兒,往芥醬中滾了一圈,“難道是因為靜慧師太之一諾,你們祖師徒就要為牽機閣守塔?寸步不離。”
燈隐道出原因:“本庵舊處本在姑蘇,一場失火,讓靜慧師太攜殘頁逃至金陵,不料仇人卻在金陵設下埋伏,突圍不得,還是牽機閣前任閣主帶人搭救,救出了靜慧師太。靜慧師太念及恩德,将本庵牽來金陵,找工匠修了這座風休塔,并鎖塔至今。”
酒至興處,伍明達說話便随性了幾分,她問:“燈隐大師,您與我月下共飲同食,就不問我姓甚名甚,從何初來,到何處去?”
燈隐反問:“你不告訴我,我怎知你姓名?”
伍明達拉過她的手,在她結滿老繭的手心寫下:“伍明達。”
她鄭重其事道:“至于去向何處,我還不清楚。能不能出人頭地,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就叫伍明達,從雲南來,将來會去許多地方。待我下次過路金陵,又從城裡給您帶梅子姜,希望那個時候,您能從别人口中聽到我的名字。”
燈隐将剩餘的茶一飲而盡,“那當然最好。”
伍明達見時機已到,問:“燈隐大師,您清楚牽機閣地牢在哪裡麼?”
燈隐道:“我到牽機閣的次數極少,不知地牢的方位,你問這個作甚?”
“沒什麼,我就問問。”
“你要找誰?”
“她本與此事無關,怪我一時嘴快,連累了她。”伍明達已沒有任何食欲。
燈隐道:“吃一塹長一智,你先不要擔心,羅閣主是個明白人,是非對錯,她是能分清的。”
伍明達将欲開口,燈隐似乎洞穿她的心事,說道:“羅閣主不會犯糊塗,否則老尼也要站出來說句公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