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隐一出此言,梁懷瑾仿佛恢複了周身的血氣,道:“您盡管放招,我還能練。”
燈隐道:“那就少出差錯,莫叫羅閣主錯看了人。”
梁懷瑾立刻屏息,雙眼緊盯燈隐四肢和她手中的棍棒,心道:“我隻消沉下心來以應萬變,就不怕躲不過她。”
燈隐直接提掃出棍,卷起一陣塵土,梁懷瑾先是彎腰,棍子與她擦身而過。
燈隐喝了聲“彩”,忽然向空中抛棍,梁懷瑾趁此空當,後挪了幾步。隻見燈隐接住棍,手提着棍尾,向梁懷瑾所在方位大跨一步,然後便是一番迅疾點刺,這一招正是清波棍法中的“蜻蜓點水”。伍明達在旁邊觀看,見棍影化作一張細密的網,将梁懷瑾牢牢罩住,掙脫不得。
燈隐手下的動作放慢了些,讓梁懷瑾以為自己能逃出去,卻在她剛要撤步讓出時,燈隐又上前滑了一步,一棍輕點在她的梁門穴,一棍輕點在她的靈虛穴。
梁懷瑾定在原處,愕然地張着嘴。
燈隐話中透露出幾分賞識的意味:“比之原先有所進步,可習武本是長久之事,并不在一朝一夕之間。”
梁懷瑾就是再不通武術,也深知如果不是燈隐手下留情,今天隻怕喪命于她棍下。
燈隐對伍明達說道:“明達,你出幾招,不用劍,單用拳、手、腳,讓我看看你的拳腳功夫如何。”
伍明達解下佩劍,交給梁懷瑾。
梁懷瑾的神思尚處于恍惚之中,争些沒有接穩伍明達的劍。
她雙手掂量着,此劍看似輕巧,卻足有十來斤重。
燈隐将棍扔給梁懷瑾,“我先讓你三招,三十招之内,能碰到我,算你赢。”
“大師無需讓我,盡管出招便是。”伍明達道。
梁懷瑾一通手忙腳亂,最後就雙手托着劍,右手臂彎緊箍住棍,如一根定海神針般杵在那兒,不敢挪動寸步。
燈隐略一低頭,即提拳急攻,伍明達拳腳并用,索性以攻代守,朝她下颌攻去,燈隐偏頭一閃,伍明達的拳打了個虛空。燈隐趁她回轉之際,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去抓她的肩頭,伍明達當即揮出左肘,燈隐雙掌一夾,卸掉她的力,伍明達又踢出腳,使出一招“移花接木”,不想燈隐先人一步,已經一掌擊在她的胸口。
伍明達隻覺微痛,實則燈隐在出掌前,就已收回六分力道。
燈隐說道:“武功必是貫通,拳掌腿腳,刀劍斧钺,樣樣都有通融之處。想必你在練劍時融彙了平日所習的拳腳之術,出拳猶如利劍,直重要害,但靈活尚有進步的餘地。”
伍明達揖道:“晚輩受教。”
燈隐沉吟:“你與梁懷瑾一剛一柔,你二人不妨一起練,互相學習督促,試以柔克剛,以剛克柔。”
燈隐說着,不知不覺來到梁懷瑾後側,蓦地踢腿橫掃,梁懷瑾端着劍一跳,避了過去。
連梁懷瑾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燈隐不啻贊揚:“讓你看我和明達對練,果真能有所領悟。”
燈隐又道:“練功必在一日一寸中,切莫要因一時的長進而沾沾自喜。”
不知羅如珺何時出現,見她自四層高塔上飛身而下,撫掌道:“要不是燈隐大師淡泊,不然必登浩然榜内功榜榜首。”
燈隐立棍于地:“阿彌陀佛,老尼苦行一世,唯盼将清波棍法多悟出幾分進益。外界紛擾亂耳,此等虛名,早不足為奇。”
羅如珺本有事與燈隐商量,找了個借口,打發伍明達和梁懷瑾去遠處。
羅如珺坐上塔下的栅欄,“能師承燈隐大師,是懷瑾的榮幸。這孩子足夠狠辣,不過心太重,想得太多,容易優柔寡斷。我打算先讓她随你學武一段時日,望她能夠果斷些,後頭再進牽機閣。”
燈隐照實道:“以貧尼與貴閣之交情,我便實說。梁懷瑾自幼未接觸武藝,比習武之人差了一截,如果勤學些日子,雖達不到宗匠的地步,但一般練武之人的能力,倒能勉強趕上。”
羅如珺仰面:“那便足夠了。此女膽子雖小,但心裡能藏事,性命攸關時也能舌燦蓮花,亦是她的過人之處。隻是與她交涉之間,我發覺她少了些勇毅。”
燈隐笑道:“羅閣主,人家不過十八歲的年紀,少經人事,你就要她面面俱到,未免太強人所難。何況你還年輕,挑選牽機閣下任閣主的事,并不急在一時。無妨,讓她先跟着我習武,你慢慢挑選着看。”
羅如珺道:“您不是不清楚,幹我們這一行,每日如同在刀尖上舔血,稍有不慎,極可能萬劫不複。所以我考慮着,真有哪天事發突然,牽機閣不至于沒個掌事的,思來想去,梁懷瑾也算人選之一。”
燈隐說道:“梁懷瑾現下亦然進退兩難,荊州一方她沒有可依靠的親故,夔州一方更是群狼環伺,她回去必定遭殃,好在牽機閣能暫讓她避避。可牽機閣和你羅閣主隻庇佑得她一時,将來嘛,還需靠她自個兒。”
一陣秋風拂過,吹得檐下的鈴碰出叮叮的清音。
羅如珺坦然:“我幫她,何嘗不是幫我自己。”
“這樁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燈隐将頭轉向伍、梁二人的方位,“曆來牽機閣閣主接任時皆是臨危受命,萬萬不要告訴旁人。”
羅如珺說道:“燈隐大師,梁懷瑾要是無用,我定然撒手不管。至于該說的不該說的,何時該說何時不該說,我自然懂得。”